果不其然,在几十秒后,苏行芝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末?……咦?”她晃了晃头,很快就明白了当下的状况,“你们打败小八了啊……巴须呢?”
白末摇了摇头,视线朝魇林扫去。
那边的小八还在试图和他们做交易,“怎么样?你们留下我,留下我那位姐姐就能活,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苏行芝浅金色的眼眸眨了眨,在听白末简单讲了来龙去脉后,面色越发沉重起来。
她走到小八面前,先前娇小瘦弱的小女孩如今只剩下一颗滚落在地的惨白头颅,她攥着拳敲了几下,失望地看向它。
“我从来都不怕和你同归于尽,我只可惜我还是救错了人。”
“姐姐!”小八顿了顿,“姐姐,我从来都不想真的杀了你,虽然前面拿你作人质来威胁他们,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
“你真的很像唯一会对我好的三姐……我本来想把他们都杀了以后,再和你去花苑镇的……”
“小八。”苏行芝打断她的话,“你觉得我还能再相信你吗?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我体内的毒虫拿出来?”
头骨沉寂下来,不再言语了。
眼见黑气已经几乎消失,但受到魇化的其他动物却越来越多,安鸷开始快速猎杀部分魇化的鸟类。他一边摆弄着长剑,一边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他摸不透小八到底是低阶魇还是高阶魇,两者的本质区别在于是否有力量影响到他者的心智。但哪怕只是由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化作的魇,这样工于算计,也是断断留不得的。
如果实在有必要,死一个同伴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为消灭魇而献出生命,本来就是明塔训练者们的宿命。
只是——他拧眉——这还只是试炼,明塔真的会做到这种程度?
他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视线随意一瞟,竟看到一个贝壳大的红色虫身正在自苏行芝的掌心钻出。
安鸷动作微顿。
“姐姐。”小八残缺的头骨张张合合,“我已经把毒虫拿出来了。小八……要杀要剐,全凭姐姐吧。”
“你确定这就是那只毒虫?”安鸷快步走来,立刻就要用剑刺穿它。
“安鸷!等等。”苏行芝眼疾手快地把毒虫拢在手心。
“苏行芝?你在做什么,这可是只魇。”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这确实是小八的心脏,但我总觉得……还不能杀她!”
“我也觉得。”白末皱眉,“巴须八成是被魇林困住了,小八既然是从魇林出来的,也许能在我们找巴须的时候帮上忙。”
“……随便你们吧。但对这种擅长玩弄人心的魇,我劝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安鸷偏过头去。
苏行芝用长鞭勾了只鸟魇来,“如果她再玩弄我们,就立刻把她的心脏喂给这只鸟魇。小八,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姐姐。小八听到了。”小八忙点头,“姐姐我都说……那位哥哥确实是被魇林抓走了。”
她变幻出人类的相貌,由于魇力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现下变得像一只袖珍娃娃一般,眼看着就要往苏行芝身上蹭。
却被白末一把拎了起来——
“你说是被魇林抓走了?那片魇林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里面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难道是会吃人?”
小八委屈巴巴地说,“姐姐你观察的真仔细……魇林确实会吃人。”
她讲起魇林的来龙去脉。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林吃林。花苑镇是后面才搬走的,原来的花苑镇就在这里,村民们世世代代都靠着这片树林活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树林变成了会吃人的怪物,村民们只要进去,就会迷失在里面……”
小八掩了掩眼神,“有一天,爹爹阿妈交代我捡点柴火回去烧饭,我捡着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就这样误入了魇林。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一下就昏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没有死,但是也没有了人类的身体。
姐姐,我真的太想回家了,这才骗你们的。”
“你既然已经是魇了,为什么还要朝我们呼救?”白末说出自己的猜想,“难道你自己离不开魇林吗?”
小八对着白末点点头,“我是没办法离开魇林的。”她挥了挥空空荡荡的小臂,“我的一部分身体被魇林藏了起来,要是没有姐姐们带我出来,我就只能继续被困着。”
“小八,那你用来指引我们的榕树是魇林的原身吗?”苏行芝问。
“……是的。不过,不过里面千变万化,我也不能保证还能找到那个哥哥。”
白末和苏行芝对视一眼,如果小八说的都是真的,那巴须很可能危在旦夕,她们要抓紧时间了。
……
幽深茂密的丛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风拂过。
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
白末停下脚步,仔细感应着,试图从紊乱的方位中寻找到器的位置——
照小八所言,除了榕树外,整个树林的位置都不是固定的,刚刚还在树林中心的树可能在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外围。
人也一样。
这棵榕树最擅长的便是变幻出无数个迷宫,让误入的生命在无尽的行走中被消耗殆尽,最终化作它的养分。
先前她觉得榕树有异,特地把器藏在了榕树旁的苔藓里。凭借着器与持有者之间的感应,这才能隐约觉察到榕树所处的方位。
虽然并不强烈,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从再次进入魇林后,小八就没了精神,她像个树獭一样又趴在了苏行芝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外界。
白光一现,还不等小八出言阻止,安鸷已经把一株碗口粗的树木砍了下来。
“这么多树,太碍事了。不如都砍了算了。”
“快离开那儿!”小八大喊。
安鸷顺着小八惊恐的表情朝后看去,愕然发现方才被齐腰斩断的树木里竟流出了大股半透明的液体。
凡是液体流经之处,植被都遭到了腐蚀。强烈的酸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这哪是树液,这分明是胃液!
风突然大了起来,周围的树木随风摆动,树身不约而同地前伸着,像四堵密不透风的高墙,众人被围困在中央。酸性液体不断流淌而来。
显然,这片魇林已经决定用这种方式把他们“消化”掉。
“不如把这些树都砍了。”安鸷毫不胆怯,“直接冲出去。”
“那样我们会被这些东西淹没的。”小八反驳他,“已经没办法了,我们都要被它消化掉了。”
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苏行芝突然开了口。
“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