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乍然看到的那只诡异眼瞳还历历在目。
一瞬间攀至顶峰的紧张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云紫怡感觉喉咙宛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一般,无法发声,连呼吸也如同被扼制住。
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对方终于按耐不住,要来杀人灭口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左手握住有些微微发麻的右手,却惊觉两只手都在颤抖着。
是出声呼救,还是继续装睡?
自搬入谢府以来,长枫每夜都会守在门外,可闯入之人既能做到悄无声息不惊动长枫,想来身手应是在他之上,或者他很可能已经……
夏夜暑热,往日里有些聒噪的树蝉,今夜不知为何静悄悄的,连带着外面挂着的灯笼都好似暗了几分,整个紫云居陷入一片死寂。
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
现下闯入之人距离她太近了,若贸然呼救,即便侥幸对方不立即动手,也恐有被挟持的风险。
另一只手悄悄从光滑的被褥中探出,摸向了方枕靠里侧。
那里她一直藏着一柄银簪,簪尾打磨得又尖又薄。
云紫怡一瞬不瞬盯着那道黑影,长时间不敢眨眼,眼眶有些微微发涩。
就在她紧握银簪的指关节马上要僵住之时,那道黑影动了。
不知为何,动作似乎有些缓慢迟疑。
但情形紧急已来不及多想,云紫怡浑身肌肉紧绷着,继续保持着一动未动,暗中却是蓄势待发。
只等那人凑近,她来个措手不及,将银簪先一步抹向他的咽喉。
云紫怡自知只有三分把握,但眼下别无他法,只待那人如她所料,微微倾身上前时——
衣料摩擦声一瞬间响起,眨眼间寒光已至那人脖颈。
黑影似乎没想到帐里之人骤然出手,一时愣了半刻。
只这半刻,优劣势便瞬间转换。
要成!云紫怡心中暗道,手下不由得更加狠戾三分。
“是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自对面响起,平日冷淡没有起伏的语气,现下急促中又带着几分懵然。
她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然而银簪去势汹汹,她匆忙间泄力不及,尖锐的簪尖还是陷入皮肉些许。
哎呦坏了坏了……
银簪咣当一声落地,她握簪的那只手还撑在对方胸膛上,隔着衣料触到了晕开的温热猩甜。
……求问,误伤了顶头上司怎么破?
心脏剧烈跳动还未平歇,云紫怡来不及思考一切前因后果,但一瞬间涌满心头的安全感让她稍微镇定了几分。
方才那一下划得不轻,她刚欲开口询问王慈的伤势,双唇突然间被一只粗粝的拇指轻轻按住。
已经扯住夜行衣衣领的爪子也被捉住,对方一个使力将她按倒在床榻,随后自己也翻身隐入层层帷帐。
!
云紫怡瞬间瞪大了眼睛。
温热的呼吸自身后清晰可闻,她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
背后横过来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右手衣袖向上挽了几分,露出一截洁白光滑的小臂,随后伸出帐外。
云紫怡这才发觉,右手腕间空荡荡的,原本的玉珠手链不知所踪,而方才慌乱间掉落的银簪,此刻正被王慈牢牢地握在手中。
就在重重纱帐停止晃动的那一刻,一声“吱呀”,自一片死寂的屋内响起。
帷帐上打上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随后光斑越来越大,从出现之初的窄窄一道变成一整片。
云紫怡目光一凛,带了几分凉意。今晚,还真是热闹啊。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略显粗重的呼吸,自远及近,最后在床前停住了。
云紫怡屏息凝神,感觉那道呼吸慢慢蹲下来,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感受到了一丝气流流动。
一秒,两秒,三秒……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院中一片死寂。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感觉伸出帐外的那只手已经僵到没有知觉了,脚踏处才传来一阵拨弄玉珠的响动。
呼吸声继续逗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远,帷帐上的光斑缩小成一道窄缝,跳跃间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藏在帷帐中的二人谁也没有妄动,又静默了好一会儿,身后的王慈忽然出声,“没事了。”
云紫怡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一瞬间放松下来,这才后知后觉浑身已经酸痛得不行。
“实在是恶心至极!”她低声愤愤,“居然连别人入眠之时也不放过。”
一想到这几日无时不刻不处在谢府的密切关注之下,自己就一阵反胃。
“这里不能再久留了。”王慈声音罕见的有些凝重,“明日我接你离府。”
“如此会不会太过打草惊蛇?”
毕竟线索来之不易,她思索道,“不然再过一两日,我正好也有些事想要当面问问谢自乐……”
“不可!”
层层帷帐隔绝了绝大部分光亮,她看不清王慈的表情,但也听出了他此刻十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