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慈沉思片刻,视线注视着云紫怡。
“你认为他不会?”
云紫怡摇摇头,“只是直觉罢了。”
先前做向导时,总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底色如何性子如何,多交谈几句就能摸个大概。
谢自乐给她的感觉,属于比较难摸透的那一类,但意外却没有给她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不同于众人眼中的爽朗和善,也不同于稽察司人眼中的圆滑城府,看到谢自乐,她总会莫名觉得,他像一名玉匠。
“玉匠?”王慈挑眉,表情有些意外。
“他很执着。”
“爽朗也罢,手段高明也罢,都只是他对外的表现。他的内心,是有自己的一股劲儿在的。”
云紫怡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自己的比喻啦,很多人第一次听都会感觉有些奇怪。”
王慈倒也很快理解,点了点头,“雕琢世间,也雕琢自我。很新奇,但也很贴合。”
云紫怡笑了笑,心中蓦然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从前她也常有出人意料的脑洞,但能理解之人甚少,多数都是敷衍几句,便匆匆转了话题。
王慈是为数不多的,能很快理解她的出乎寻常,并且还能顺着她的思路点出一二。
“此行还算比较顺利,已然探明地下盐场所在,静修堂藏人一事也已查明,顾显之已经着手去安排查封一事了,之后我会修书一封递交圣上,待圣裁下来,紫山楼一案便算了了。“
王慈说完接下来的安排,看到她还有些眼神飘忽,不由得有些拧眉。
“你还想继续查?”
“……”
“关于谢自乐?”
见他一眼识破,云紫怡只得承认,“只是有一点想法罢了,想知道他的动机。不过紫山楼一案证据确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王慈没说话,只是微微偏头,视线落在窗外。
那里一树茶花开得正盛。
偏逢五月江南天气怪,方才还是十里艳阳天,只眨眼一瞬,天边似有乌云滚滚。几声惊雷之下,豆大的雨点砸落。
落在窗前那株茶花上,一整朵明艳顷刻落地,不一会儿,树下就铺满一层完整的花朵。
“要变天了。”
她轻声道。
……
云紫怡自小长在西边长乐府,那里气候干燥,只有初春几声惊雷,下几滴雨,随后便是连年的大晴天。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江南的湿冷。
这雨从昨日开始,下了一个下午加一整夜,今早半梦半醒间,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淅淅沥沥的雨声先飘入耳朵。
下人们早已在各处摆放了木炭,烧起了香炉,用以减少屋内的湿冷。
即便如此,她方一打开窗子,一股夹杂着泥土和青苔气味的冷风还是扑面而来,叫人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云紫怡裹紧衣领,脚下加快速度,全然没顾檐下溅落的雨珠湿了衣角,匆匆朝议事厅走去。
再走慢一步,湿冷就要张牙舞爪地从身后缠住她,一步步冻僵整个身体,只留下潮湿黏腻感。
云紫怡低头走得飞快,心里一边想着屋内的一口热茶,说不定还有什么新奇的小点心,全然没顾上转弯那边一个同样脚步匆匆的粉衣身影。
“哎呦——”
两人速度都不慢,又是沉默着只顾闷头往前走,这一下“咚”地一声撞在了一处。
云紫怡吃痛,还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对面一下“嗷”地一嗓子,把她吓了一跳。
“娘子,你没事吧?”那边侍女一声惊呼,倒是引起了云紫怡的注意。
娘子?
据她所知,顾家子嗣中并无女子,而这里是内院,并不接待往来外客。
那这位娘子是?
“曲菱,我无事,去看看对面的娘子。”
那人脆生生开口道,嗓音清甜灵动。
云紫怡抬眸向对面那人望去。
面前立着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袭烟粉色衣裙,发间别着两枚灵动的粉玉蝴蝶,圆脸圆目,明眸皓齿,笑起来唇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瞧着甚是明媚可爱。
“这位娘子,您没事吧。”她身旁的白衣侍女出声问道,一举一动亦是温和有礼。
“我没事。”云紫怡笑笑。
对面二人衣着皆不凡,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但言行举止丝毫没有骄纵压人,而是举止有礼温和谦逊。
“这位姐姐,请问你是?”
对面女娘眨眨眼睛,乖巧的目光投向她身上,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云紫怡对她印象还不错,既然她能够自由出入顾家内院,想必也并不是什么身份可疑之人,因此便没有对她隐瞒什么。
“我受雇于稽察司,此番是随王司使与顾司使前来办差。”
话音刚落,她就瞧见眼前的少女眸子唰一下亮了。
“啊,原来你是阿瑜哥哥的同僚。”
阿瑜哥哥?
云紫怡反应半天,才想起来顾显之应是字瑜。
提起顾显之,眼前的少女姿态亲昵,倒让云紫怡不由得投去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