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宋章第一次意识到……她是个女人。
一个相貌出众、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漂亮女人。
许是练武的原因,钱青青腰身劲瘦,肌肉紧实,因更衣摆动,一弯一曲之间皆是力量感。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疯婆子,宋章如此想着。
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安益坊在深沉的夜幕中逐渐沉寂。钱青青依旧入睡很快。
衣架上,钱青青的外衫掉落一张沾满油渍、皱巴巴的纸张悄然滑落。
那是一幅详尽无遗的地图,亭台楼阁、宫道小径、角楼守卫,每一处细节都被精心勾勒。
宋章的眉头一挑。北燕与南梁划江而治,谁都想吞并对方,互为死对头多年,双方早已安插不少内线在敌营,这图,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皇宫大内的地图。
正当他沉思之际,榻上的人突然传来一阵磨牙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
次日清晨。
钱青青打马前往皇宫的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东宫通事舍人易楠。
帘子掀开,隐约可见她手里捧着一件物品。
“快,别误了时辰!”易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躁。
“姑娘放心,误不了时辰。”车夫高声回应,高高扬起马鞭,加速朝城外飞奔而去。
钱青青不由联想:易楠着急出城,是否与宫女阿香之死有关?
她立刻调转马头,策马追踪,很快也出了城门。
马蹄声不断,尘土飞扬,一栋栋建筑物在眼前飞速掠过,直到建筑物越来越低矮,最后消失……马车在一片荒郊野岭停下。
积雪过膝,四下无人,这里空旷得连只鸟都没有。
钱青青心中有些发怵,她从未来过离金陵城这么远的地方。
但既然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见易楠下了马车,原地等待的车夫索性放下斗笠,靠着马车假寐。
钱青青将坐骑拴在远处,轻手轻脚地跟上易楠,穿过羊肠小道。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袅袅炊烟。
那是一排类似庙宇却又非庙宇的建筑,连在一起,又各有独立门户。
“咚咚咚”,易楠敲门,没多久,门内便有一名老妇人开门。
妇人衣着朴素,形容端庄、举止优雅,一头白发盘得一丝不苟。可以想象她年轻时也曾是一位淑女,绝非普通老百姓。
老妇拉着易楠轻声细语地说了些话,易楠一改往日跋扈之态,格外温顺有礼。之后,老妇人将易楠迎进去,大门关上,隔绝了视线。
钱青青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积雪太厚,只能在墙角猫着。这一猫猫了一个多时辰,蹲得小腿都要冻僵了,却是什么也没偷听到。由于跟踪匆忙,她连水囊和干粮都没带上,渐渐心生后悔。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片阴影悠悠然移过来。
钱青青猛地仰起头,乍见那声音的源头,双手好整以暇地揣袖。
“还挺能熬。”
人影停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易楠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钱青青僵住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甚,“真傻,给。”易楠往钱青青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牛皮水囊,显然是料到她会陷入窘境。
“你……”钱青青气结,“你、你知道我跟踪你。”
她艰难地站起来,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腿麻得动不了,踉跄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膝着地。
钱青青:……
“哎呦,钱大小姐,何必行此大礼。”易楠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