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黯淡无星,谢济微坐在竹院窗旁闭目打坐,待夜深人静、喧嚣隐去时,才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只见外面竹影摇曳,四野无光,唯有天上一轮明月落下清辉。她站起来,随即身影从窗中穿过,落在了屋外,又是几个起落,便沿着小路向远方而去。
她白天在城内走过一遍,已将各处府邸牢记于心,不过片刻,就来到了主殿前。
主殿乃华岐仙君生前议事之处,他身死后,便由崔容和他的弟子们接管。此时正有两名修士立于殿前,边交谈边欲推门而入,其中一名修士余光中忽然瞥见什么,转头一看,却只见到空荡荡的台阶。
另外一人也跟着回头,问道:“什么事?”
先前那名修士摇了摇头,道:“无事,应当是我看错了。”
他推开殿门,和另外一人走进殿内,然而在两人的头上,还有一个身影闪身进入殿内,随即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立柱后。
那两人不觉有异,把殿门关上后,便向着殿后走去。一人道:“那么多典籍,待会当真要全拿出来吗?”
另外一人道:“当然了,仙君们都同意了。”
先前那人担忧道:“那些都是我们华岐府内的秘笈,就这样拿出来,不怕……不怕别人都学走了么?”
另外一人道:“你能想到的,仙君自然能想到。既然敢给天下人一观,就必然有应对之策,况且华岐一门上下,也不是由这些典籍立身的。”
“说得也是。”先前那人道。两人渐渐走远,声音也逐渐减弱不见了。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柱子后的人才走出来,正是谢济微。
她站在殿下抬头仰视,只见此时虽是深夜,殿内却一片灯火通明,穹顶上镶嵌了无数颗玉珠,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与煅节记忆中的华岐主殿一模一样,当时他便是站在这里,向华岐夫人求药。”谢济微心道。
她环顾四周,很快看到大殿深处左右各有一道门,通向殿后。方才那两人往左边走去,而在李煅节的记忆中,求药过后,就有人领着他到右边的门后,炼制“同生”。
她没有犹豫,径直往右边走去,果然见到一座丹房,此时房门大敞,有两人站在里面。她定睛一看,只见这两人正是白日见过的凝玉仙君和濯玉仙君。
她轻轻一跃,便来到了丹房侧面。经过这几日的恢复,她如今修为已到元婴,再加之神魂深厚,凝玉、濯玉二人虽是洞虚修士,却没察觉到外面站了另外一个人。
只听濯玉仙君道:“距师父仙去已有半年之久,却不知师母为何不曾嘱托我们炼制‘同生’。”
“‘同生’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凝玉仙君道:“倘若真有这样的灵丹妙药,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修士寿数耗尽,无法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濯玉仙君道:“那依师兄所见,师母是如何维持寿命?”
凝玉仙君沉吟片刻,道:“应当是服用了各种珍奇草药炼制而成的丹药罢,师父生前不是时常来丹房吗?再加之有师父的灵力护体。”
“师父并没有留下相关记载,我查阅府中书籍,也未曾见到这样的丹药。师母身为凡人,也不知其中关键,”濯玉仙君道:“即使师父所炼丹药有剩,也终有用尽之时,到时恐怕师母就要大限将至了。”
凝玉仙君道:“不错。”却只有这两字。他对外向来亲和有加,此时声音中却隐隐有冷酷之意。
听到这里,谢济微心道:“这种延年益寿的丹药确实不曾有过,修士吐纳天地灵气,也不会横空多出一段寿数,只是比常人衰弱得慢,自然也炼不出这种药。煅节求‘同生’之时,需以血肉为引,倒像是‘同生共死’之术。此法共享两人寿元,倘若华岐用了,确实能有这样的效果。只不过华岐死后,分享的寿命便尽数消失,崔容早已到凡人大限,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屋内却寂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谢济微跃到屋顶,脚尖轻点,又落到不远处的黑暗中。只见沿着丹房一路向前,尽头处有一扇紧闭的门,门上法阵流转,一名修士正站在门前,左手扶住剑柄,目光如炬,巡视周围。
没过多久,只见法阵中心光芒一闪,忽然消失,随即门从里面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为首那人向守在门前的修士道:“辛苦师兄了。‘鸿鹄会’在即,他禁闭期也将满,师父特意命我提前放他出来。”
守门修士点头,将手虚按在门上,只见那门徐徐合上,又覆上了一层阵法。
那两人很快便离开了,只剩守门修士还站在原地。谢济微指尖轻轻一点,只见不远处忽然树影摇动,树叶簌簌作响。
那修士向声音处看过来,向前走了几步,只见树中飞出来几只小鸟,振翅向空中飞去。他没发现异常,便转过身来。
在他离开的短短一瞬间内,谢济微闪身跳到门前,手掌覆在门上,法阵顷刻暗下来,门也无声地向里露出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