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长达14年的暗恋,苏白从未停止对时平的关注,清楚知道时平的灵魂本来是灰色的,知道脱了好学生皮囊的时平有着怎样恶劣的性格。
吸烟、喝酒、打架飙车,年纪第一的好学生在黑暗和罪恶中笑的却轻松自在。
等时平辍学后去打工,为了“有个安稳的家庭”这个目标倒是收敛了许多,将更多心思用在了赚钱买房上面。
再之后就是进入娱乐圈拍电影,遭受前妻和合作伙伴背叛后,灰色的灵魂逐渐被侵蚀成墨色,时平就更无心无情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红灯绿酒,送上床的就来者不拒。
只是,苏白从未想过,时平的那些算计和手段,会一而再的用在自己身上。
第一次用,是时平借着来学校来给自己送花、庆祝答辩顺利的由头,搭上了许国庆这条线,顺利拿下了《长月》这个剧本。
现在是第二次,故技重施就为了拿到更好的发行渠道。
小时候因为软弱而被欺负的苏白,目睹了敢于用拳头勇敢反击的时平,自此那道强大到牢不可破的身影就成了她渴望拥有的“哥哥”。
那时候,“哥哥”的拳头是为了保护家人,保护妹妹。
而现在,“哥哥”却是在算计自己的身边人。
于是,啪——
那个名为“哥哥”的完美瓷器,似乎碎掉了。
那些碎掉的裂隙背后,刺目的光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张牙舞爪地将眼前的美好和平静撕裂。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都在剧本之中,虽然能够接受,但苏白还是无声叹了口气,挂了电话赶去学校向老师解释。
到电影学院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你老师在书房里待着,晚饭都没下来吃。”师母给苏白开了门,指了指楼上,轻声道。
苏白点点头表示明白,换了拖鞋,接过师母递过来的两瓶牛奶,上楼推开书房门。
房间没有开灯,投影仪的蓝光和窗外进来的月光白,混合成一种奇特的、流光溢彩的冷调蓝。
许国庆坐在那片蓝色里,听见门口的动静,冲苏白笑了笑。
“老师,怎么不开灯?”
苏白按下开关,等到屋内亮堂了,把手里牛奶分过去一瓶:“师母给的,担心您没吃晚饭。”
“是我让她担心了。”
许国庆摘下眼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站起来往楼下走:“刚好,一起吃点。”
师母见人肯下来,脸上神情止不住的高兴,却又控制不住多唠叨埋怨了几句。
许国庆态度诚恳说了好几句道歉,又跟进厨房去帮忙。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苏白觉得噎得慌,转身默默喝了口牛奶,刚好和拿着钥匙蹑手蹑脚进来的杜天一面面相觑。
苏白先反应过来,指指沙发:“老师在忙,你先坐。”
“这是我家,用你招呼?”
杜天一把钥匙扔到茶几上,上下打量苏白好几眼,才道:“你不忙着和那时平谈恋爱吗?来找我干嘛?”
嗯?
谈恋爱这件事,除了剧组那些人,知道的人也没几个,杜天一是怎么知道的?
苏白正想着,就看见一只拖鞋从她肩膀飞过,啪叽一声,正好砸在杜天一脸上。
“你这个逆子,还有脸回来。”
许国庆吼了一声,把手里端着的清汤馄饨稳稳放下,又拿着拖鞋追着杜天一揍,身形矫健,连眼角皱纹都被气的舒展了。
师母见惯了父子俩上演的“全武行”,笑的温温柔柔朝苏白招招手:“诗诗,不管他们,快来吃饭。”
等苏白慢吞吞吃完半碗馄饨,父子俩才安生在餐桌两端坐了下来。
一头一尾,互不搭理,苏白刚好坐在中间,就成了传话的。
许国庆对着苏白说:“告诉那个逆子,下次再不务正业去接些乱七八糟的剧本,就永远别回来了。”
杜天一不甘示弱:“你告诉那个老头,不回来就不回来。”
“逆子。”许国庆摔了筷子。
杜天一半点不怕,挺着脖子不肯认输。
“那什么。”苏白不得不弱弱地举手示意,“老师,我们聊聊我新电影的事情?”
这一打岔,又说的是正事,许国庆收敛心绪,神情严肃不少。
他没提时平来过的事情,怕苏白难做、难堪,只说电影发行的事情。
“我这个老家伙还有几分面子,明天帮你约几个发行方。”
“我陪你去,不要害怕,也不会让你吃亏。这样也不算埋没了这部电影。”
一字一句,都是关切和用心。
师徒两人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苏白明白老师的心意,也没提时平,只说自己的计划和打算:“老师,我已经填了报名表,影片准备送去国外参展。”
她语气里都是自信:“电影质量摆在那,获奖后有名气了,那些发行自然会找上门来。”
有才华有傲气,却也谦虚知礼。
有野心有欲望,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懂得取之有道。
许国庆很满意,他笑着拍拍苏白的脑袋:“那就让你自己先闯闯,坚持不住了就回来。”
“先闯闯,坚持不住就回来——”杜天一拉长音调,怪模怪样模仿老头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