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琮一着急,被羊汤呛到了,连咳了几声,小棠慌忙起身,一边给他拍着后背,一边探到他身前看伤口的情况。直到他呼吸平复下来,她不经意间瞥了眼他的侧脸,发现他的下颌线愈发清晰,忍不住道:“你瘦了……”
林琮转头注视着她,她只和他对视了一瞬便看向别处,恰外面一阵急雨袭来,滚珠般敲打着门窗,她伸了个懒腰叹道:“这个雨季也太漫长了……为什么总也不结束?”说着起身去关门,门将要合上时,却见侯安冒雨跑来。
“大人,你找我?”侯安掸着身上的雨珠问道。
“明早你就进京,帮我送一封信。”林琮指着书桌道。
侯安领命,从书桌上拿了信并小心塞好,接着便和他们道别,小棠问他:“你吃饭了吗?”
见他摇头,又说:“一起吃吧,现在天热,放一夜就坏了,就算不坏,再热了吃也没什么滋味了。”
虽然她的说辞令人无法拒绝,但侯安还是犹豫地看向林琮,见他颔首,才挨着他旁边坐下。
第二日城门还未开,傅临渊就早早带人等着了,没曾想门外有人比他们还着急,才刚启了个缝,就有一个捕快钻进来,看见傅临渊领着一群同僚,激动得无以复加。“傅捕头!”他高声叫道。
“出什么事了?”
“张二郎死了!被麻袋砸死了!”那捕快姓牛,平日里喜欢吹牛,大伙都叫他水牛。
怎么是他?小棠心中疑惑。
傅临渊神色一凛,沉声问:“怎么回事?”说着挥手让大家跟着出城。
水牛跟在傅临渊身侧,说:“张二郎昨天一早就到了河堤上,到了晚上还没走,我们觉得奇怪,他就说眼见天要下雨,不能让物料受潮,要给罩上油布。后来果然下了雨,大家伙就都在棚里避雨。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有兄弟猜是亥时左右,雨小些了,张二郎说要出去小解,去了好一会都不见回来,我们便出去找,发现麻袋倒了一摞,张二郎就被压在下面,把人救出来,发现已经断气了!”
小棠一边努力跟上他们的步伐,一边说:“雨小些了……昨天风大雨急,雨势小下来的时候应该刚刚过戌时。”
傅临渊却道:“‘十里不同天’,这倒也未必。”
小棠不语,忙又问:“昨天邹管事不是也去了吗?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呀……他日不落就走了。”
“他是回城吗?”
水牛摇头:“他没说……但应该是吧……他不回城还能干什么?”
一行人匆匆赶到河堤,小棠觉得这里显得很杂乱,也许是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远处河堤上的劳役们已无心干活,个个向现场这里张望。
所谓“水土之工,料物最急”,在这里亦是如此。所有物料都是分区堆放在草棚东西两侧,土和沙石贴着西侧堆放,麻袋则距离东侧大约三丈远,大约是因为怕动静大扰了几位管事。麻袋里装的都是柳苇和桩木,一袋袋堆好,再用长麻绳捆好。此时,有一堆麻袋已经倒塌,因为着急救人,压在死者身上的已经被捕快们搬开,发现人已死之后,他们便没再移动他。
小棠正蹲在地上检查尸体,傅临渊拿着麻绳走过来说:“这是被人割断的。”
小棠点头,专心对尸体进行初检。死者自胸腹部向上,包括头面部、脖子以及上胸部有明显淤血,皮肤呈现出深紫色,这是典型的胸腹部受压迫导致的窒息死。
小棠望了一眼四周,所幸昨夜有捕快在场,没有让人随意踩踏,地上的脚印虽多,但还算清晰。
田生算是勤奋的好学生,每次有案件,不管是验尸、推理判断,亦或是其他的行动,他都尽量跟在小棠身后,此时他疑惑道:“小棠姐姐,我刚刚掂量了一下那些麻袋,虽然不轻,但也不算很重,况且是一包一包的散东西,又不是一堵墙整个的倒下来,如果张二郎被砸中了,即便他倒下来,只要有一点力气动一下就能挪开,或者呼救也行,怎么就被砸死了呢?”
小棠赞许地点头说:“田生,那姐姐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把周围这些脚印好好观察一下,画个图。”
田生见小棠说得认真,觉得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任务,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郑重,一言不发地察看。
小棠转头去了草棚南边,那里的人正在找指甲,这样的活儿会让人绝望,对此,她觉得抱歉,但绝不会就此罢休。她也在她认为可疑的地方找,腰酸的时候就慢慢直起来歇一会。
“小棠姐姐!”田生在叫她。
小棠以为田生一定是有了发现,忙跑过来,却见他指着远处说:“林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