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凛央正挑着灯芯,没听太仔细,转头瞅着他:“嗯?”
烛火在林凛央侧脸闪烁,将她削瘦的脸分隔成明暗两面,过度苍白的肤色中透着凛冽之意,在昏黄的烛火下也无甚收敛。倒是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眸漾着水光,软绵绵的目光看得惜双心漏跳了一拍。
惜双:“哦,是这样的——我饭后散步路过漏窗,见你睡得涎水都流出来了,便托府上的姑娘将你弄上床。你若是在梳妆台上醒的,就感觉不到脖子的存在了——你都没关门,这也太大意了吧,你经常这样吗?”
“……”
林凛央:“你为什么不直接叫醒我?”
惜双:“叫了,没醒。”
林凛央下意识擦了擦下巴,又摸摸自己的脖子,心说那我也睡得太死了吧,这都没醒。
林凛央被一通指责,有点没好气,道:“我谢谢你啊——先生还有事吗?”
惜双掏出一片半巴掌大叶子,道:“我在门外瞧见这叶子熠熠生辉,料想定不是俗物,应该是姑娘你的吧。”
他手掌托着她的手背,将叶子放在她掌心。
林凛央看了一眼飞音叶。
惜双解释道:“既不是俗物,那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是勘不破其中玄机的,放心吧。”
林凛央:“先生多虑了。”
惜双:“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林凛央:“多谢先生。”
惜双:“举手之劳。”
他走至门前停顿片刻,道:“虽然很不希望有这种事发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跟你说一声你比较好——在许小姐病好之前我不会离开苍凤镇,如有需要随叫随到。”
“惜双先生留步,”林凛央试探性地问道,“曾听先生言,令兄有上昆仑虚采药的经历,我斗胆猜想,先生乃世代行医且兼修道的世家公子吧?”
林凛央停顿须臾,见惜双沉默不语,继续道:“公子医术超群,谦谦有礼,明淮上陆医药世家众多,我一时倒记不起先生与哪家医药世族门楣风骨相似了,能否告知于我,待到此事了结,我也好登门道谢。”
在惜双排除在嫌疑之外后,林凛央对他造成的伤除了深感歉意外,也不由得好奇起他的身世来。
林凛央并非爱瞎打探之人,只不过惜双刺刘腾那一剑太过于蹊跷了。
命门乃怨魂要害处,能积攒怨气,每个怨魂皆有两个命门,一处在腰间,另一处在掌心。
腰间的命门较大,一击必中,而掌心处的命门几乎只有沙粒般大小,且符篆对这处无用。
若非必要,没有人会去碰掌心那处的,传教时也只传授腰间命门,久而久之,许多修士只知腰间命门,不知掌心命门。
惜双当时刺刘腾的那一剑——如果那剑是仙门法器,跟刘腾同归于尽的就是惜双了;或是刺歪一点,死的就是惜双。
但他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精准无误地刺入掌心命门,着实厉害得有些蹊跷。
灵力暂且不谈,单说他出挑的样貌与精湛的艺术,若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林凛央不会如此面生。
若惜双既不是尸修,也不是修仙世家之后,那就有可能是无间之地的。
惜双看了她一眼,手掌依然覆在门扉上,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并没有要坐下来详谈的意思,目光转移,定格在门外的某一处。
门扉上的花雕遮住了无处不洒的月光,使惜双脸上染上斑驳的阴影,恰到好处地将嘴角的笑意隐入其中。
“林姑娘若是真想知道,便拿出你的诚意,让我觉得姑娘是可以托付的人。”
托付?这是什么词?她不就想了解了解他么,怎的还一副“听了就得负责”的态度?
再说了,这样的事,他惜双之前不也干过吗?眼下她还只是试试水,就得既负责又要拿自己所知道的交换,这也太亏了吧。
她那些事充其量只是不愿提及,而听惜双的语气好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般。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世,说出来就要对他负责?该不会是那种知道后就有生命危险的暗杀组织吧?
林凛央胆寒,自认好奇心没有大到如此作死的地步,朝惜双摆摆手:“罢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夜已深,先生早些歇息吧。”
惜双离开后,林凛央施法将飞音叶里的信息提出——
“有一弟子名李竹,昨天刚升至金丹期,正好让他下去历练历练,你带带他,他明日午时便会到达苍凤镇。四度怨气的死魂你都要搬救兵,在苍华山上呆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只学会了吃?也不知道……”
林凛央听完她该听到的信息后,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将战风余下的怨言燃成灰烬。
梵净真人开宗立派时自称凤鸟所化,以凤鸟纹图腾为派徽,写了一本名叫天凤训的书,上面不仅写有派规,还有她平常说的话,都是些看似金科玉律实则似是而非的言论。
战风其人在其他弟子眼中是个不苟言笑,呆板迂腐的人,常常把天凤训挂在嘴边,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允许任何弟子打擦边球。
先前她的师姐于浅半夜饿了,拉林凛央去膳房拿点吃的,那天正赶上战风主值夜巡,她劝于浅不要去,于浅似乎是饿极了,执拗的非要去。
后果可想而知——被战风逮了个正着,以天凤训第二十二条“严禁戌时正刻后出房门”、第二十五条“严禁偷食膳食”为由,吃了十责棍,几乎半个月没起床。而从谋林凛央托她的福则把天凤训抄了十遍,还要求限两天抄完,抄得她手腕都要断了。
其实她们被战风抓到的时候刚好到戌时正刻,而且才刚到膳房门口,都没来得及推门,这样的情况若是其他任何人,抓过来训两句就会放她们走,可是她们偏偏碰上了战风。
天穹派上下近三千弟子,战风最讨厌林凛央,其次于浅。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战风就不要于浅与林凛央来往,他觉得半吊子林凛央会扯于浅后腿,于浅非是不听,久而久之,战风顺带着连于浅也看不过眼了,只要她们做得稍微一点点不如他的意便疾言厉色。
乘墨阳闭关就开始找他们两的茬——将林凛央派下山祈福,把于浅留在山上罚抄。
还在她遇到尸魂案时派个这么个下来,说得好听点是协助,说得难听点是使绊子、穿小鞋。
让一个金丹刚成、妖魔鬼怪只从书里了解过的人来跟她处理这异务,还不如让她单独去。
*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在苍凤镇大肆将人掳走然后喝其血,这个人还是我府上的人?不能够啊,有这事我得是第一个知道的啊。昨儿个那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还弄我一大堂的血……”许国一想到昨天大堂的满地狼藉就头晕,虽然昨天已经晕过了。
一清早,林凛央和许国便在坐在许大人的议政堂讨论昨日的相关事宜。
“不是人,所以许大人现在才知道。”
“那我这就下令近期加强戒严。”
“不,一切如常即可。”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