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大人道:“那我介绍一下吧——鄙人姓许名国,这是惜双先生,姑娘你……”
她勾了勾嘴角,搬出不如不笑的笑:“林凛央。”
“好名字。”三个字像是从惜双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说得略艰难。
霍老打破了诡异的气氛:“许大人,夫人听闻惜双先生的到来,说什么也要先见上一面,怕……”
看了一眼惜双,附至许国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许国道:“说什么呢,表兄力荐的一定是可靠之人,不会像上次那样了,快把夫人请回去,简直胡闹。”
霍老道:“眼下怕是已经……”
话未落音,一位女人款款进屋。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上好的胭脂水粉也没能遮住满脸倦怠,身形微微有些发福,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长得不差。看衣着应当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她对许国微微欠身,而后对惜双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貌赛潘安。”
这话说得好似他靠是靠脸吃饭一样。
惜双低头轻笑道:“原以为我医术更闻名些呢。”
许夫人道:“近日妾身夜寐不安,还望先生诊治一二。”
惜双做了个切脉的手势问道:“介意吗?”
许夫人八风不动,道:“望闻问切,乃四诊步骤,并非单指诊断方法,先生不会不知道吧?打乱步骤就不怕有碍推断病情?”
没错。大多数人觉得看病最为重要的就是号脉,认为一个好的医者,仅仅凭号脉就能诊出病人的各种症状。
许多自诩神医的人为了展现自己,便投其所好,打乱顺序,把确诊步骤——切脉,提成初诊。
其实不然,一上来就切脉很容易令医术不精的医者会有些先入为主的诊断,而四诊按照步骤下来更能避免误诊。
林凛央偷偷看了一眼惜双,脸上并没有任何被戳穿后心虚或无措,心说许是个惯骗,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抱着此男子必被打出门的心态继续看戏。
“许夫人面色无华,神疲乏力,步伐漂浮;说话声虽大但中气不足,导致话至尾声时,本因气愤而上扬的语调,却降下去了,语毕略喘……”惜双顿了顿,问道,“许夫人近来是否头有晕目眩、不思饮食、心悸、健忘等症状?”
半晌不见答,许国拉了拉许夫人的袖子,许夫人回过神来道:“是……”
怪不得这小子直接要切脉,原来在她进门时就已经对她进行了望、闻。
惜双微笑道:“许夫人是心脾两虚。其主要原因大约是为了令爱的病思虑过度,劳逸失调,心脾两虚营血不足,心失所养便出现健忘心悸,阴不敛阳便会夜寐不安。”
语毕,惜双对林凛央挑了挑眉。
有两下子啊,她之前因梦魇缠身而去查阅了不少有关失眠多梦、睡不踏实的相关书籍,其中有提到心脾两虚这一病症名,与惜双所说一般无二。
惜双能凭借许夫人情绪化的语调作为症状丢给她,让她在目瞪口呆中反省自己。
这人有点意思。
但也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希望同在屋檐的这段日子里不要与他有太多交集,能躲则躲。
林凛央天生一副冷面,万一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他,一定会被折腾的够呛。
许国急忙道:“在下替贱内陪不是,在先生之前曾有许多‘神医’来为小女瞧病,都成效不大,刚才的所作所为她只是怕……”
惜双喝了口茶,接道:“怕我是个绣花枕头,来骗吃喝的。”
本在续茶的霍管家拿着茶壶的手一顿。
许国作揖道:“不知她在哪学了些皮毛便来试探先生,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着又扯了扯许夫人的袖子。
许夫人双膝一曲,道:“妾身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海涵。”
观察细致,未切脉便已确诊,虽然这不能说明惜双就是神医,但也比之前那些草包好太多了,说不定他真能让女儿的病情有所好转。
惜双刚要阻止她跪下,还未来得及伸手,许夫人便被有些看不下去的林凛央扶了起来,道:“先生医者仁心,一定不会不管令爱的……”抬头对惜双继续道:“对吧?”
惜双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计较,他这车轱辘的道歉差点把我要给她开的方子忘了。”
众人大笑。紧张的氛围在这一句打趣中化为乌有。
*
许夫人拿着惜双开的方子命下人去抓药了,继续照顾女儿去了。
不过,这顿饭林凛央吃得同样略艰难,她心不在焉的应付镇长对她的各种提问,偶尔与惜双四目相接,而后尴尬低头继续进餐。饶是她饿极了,也吃得并不多。
许国道:“近日府上小女与贱内身体都不好,明日求雨后还烦请林姑娘为这宅子做做法事,去去霉气。哦,这银钱自然会准备好的。”
林凛央夹起一块不知道是姜还是肉的菜,道:“好。”
许国往自己酒杯里倒着酒道:“唉,这镇长也不好当啊,近日来屡有孩童失踪,找了都十几天,了无音讯,悬赏令翻倍涨都无用。”
“女儿的病还没好,夫人又思劳成疾,这内忧外患的——惜双先生,林姑娘你们喝酒吗?我这人啊,每次吃饭要喝点酒,高兴不高兴都得喝点酒。”若让他们看着他喝也太不好意思了。
许国使了个眼色,仆人立即将惜双面前的酒杯斟满。
给林凛央斟酒时一只白皙的手背突然出现在酒壶嘴下,仆人一时间未刹住,将手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