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回来了,赖依依忙止住刚才的话题,朝陆时生和温礼招了招手。
步梨旁边留了个空位,陆时生缓缓走过去坐下。步梨悄悄观察过了,他走过来时步伐流畅,应该没什么事,这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酒过三巡,步梨吃了不少东西,也喝了不少,到后面实在喝不下,不太想继续待在这儿,便拉着陆时生提前离了场。
她喝了酒没法开车,便让陆时生当司机,她坐在副驾驶。
陆时生打开了空调,暖气呼呼地吹出来,没过一会儿,车里便暖烘烘的。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陆时生低声怨了一句,“步梨,你家在哪?”
步梨脑子晕乎乎的,听音也听不清,声音放大了几倍问:“你不是知道吗?”
“忘了。”
“那送完我,你怎么回去?”
“打车。”
步梨窝在座位上,长长叹了口气,“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家庭住址。”
满车都是酒气,陆时生耐着性子问:“那我怎么送你回去?”
步梨扭过身望着窗外,给他一个后脑勺,“不回去了,反正不能说。”
陆时生问:“你要在这儿睡?”
他在耳边不停聒噪,步梨恼了,睁开眼皱着眉道:“我的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睡?”
一句话让陆时生闭了嘴。
步梨垂手按下按钮,座椅的靠背缓缓下降,直到一个适合躺着的角度。步梨缩了缩身子,安详闭眼,真一副要在这里过夜的打算。
陆时生无语地扶了扶额头,下车去药店买解酒药。
回来时,步梨躺在座椅上,黑亮的头发随意散下来。陆时生探身过去,把座椅又调回了正常的角度。
步梨的脸颊靠近,酒气混杂着淡淡的柠檬香沁入鼻腔,陆时生不经意地扭过头,与步梨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闭着眼,浓密的睫毛覆在眼上,轻轻颤了两下,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陆时生目光触及,不禁伸手想去触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如果不顾及第二天的后果的话,他真的想和步梨在这里待一整夜。
没等他开口,步梨便缓缓睁了眼,她往前伸了伸脖子,在他左边的耳垂上轻轻吹了口气。
停了两秒后,又吹了一口。
“你这里有颗痣。”
温热的气息弥漫,小小的一口气,陆时生炸了。
他浑身血液沸腾,步梨来了句,“刚才还以为是黑点点。”
陆时生:“......”
还用叠词......
他还没说什么,步梨在他右眼下方又轻轻哈了口气,笑着道:“这也有一颗。”
陆时生眼皮跳了跳。
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如此胆大包天。
他又气又无奈,热气在体内翻涌,堵在胸口的位置,难受得很,想起从前二人拥吻时,步梨最喜欢亲他这个泪痣,心里又觉得寒凉。
步梨双眼微微眯着,目光迷离,没有聚焦处,也不知是不是在梦游。
陆时生僵了一会儿,轻声将她唤醒,哄着她吃了两片解酒药。
步梨吃完药酒没再睡,见街边有烤红薯的小摊,就开始吵着要吃烤红薯。
陆时生下车去买,回来时,车里竟然没人了。
他瞬间心慌,四下去望,见到步梨从一家便利店里出来,走路晃晃悠悠的,过马路的时候也不看车。
陆时生慌忙跑过去拉住她,步梨打了个哈欠,觉得他大惊小怪,朝他做了个鬼脸,自顾自转身回了车里。
这次陆时生坐上车时,她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了,坐得很板正,见陆时生愣着,还不耐烦地催促了句,“开车呀,我给你指路。”
“你刚刚去买什么了?”陆时生问,又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步梨没什么反应。
陆时生没了耐心,自己探身过去给她系上,两人贴的近,步梨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趁机亲了他一口,位置正好在他右眼下的黑痣。
陆时生愣在原处。
“你......原谅我了吗?”
步梨直愣愣地看着他,眸子里泛着清冷的光,一本正经地描述方才的感受,“有点凉。”
陆时生与她目光相碰,香软的气息在耳边唇侧作乱,他屏住呼吸,压抑着躁动的心脏,低声问:“那我可以重新追你了吗?”
步梨点点头,“可以。”
说罢,对着他的脸颊又亲了一口。
“但我头有点晕,沈思筝说我喝醉的时候喜欢说胡话,所以我说的话很多都不作数。”步梨语气平静且无情。
陆时生担心她这是酒后乱.性,强调道:“你得对你今日的行为负责。”
步梨往后缩了缩,腾出一点空间来,伸手在口袋里套了套,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来,“够吗?”
陆时生:“......”
他不客气地接过钱,“我没那么贵,这么多钱,能买更多的东西。”
他直接朝那双红润香软的嘴唇咬了上去,同时,胸膛处感受到一个硬物,他低头,见到一把银色的剪刀,闪着冷冽的锋芒。
陆时生满腔热血瞬时凉了几分,老实坐回来时,只听到咔嚓一声,步梨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了一缕,攥在手里比了比长度,然后扔到了一边,又要开始去剪第二缕。
“步梨,你干嘛呢?”陆时生惊讶问道。
步梨扬了扬她方才从便利店买来的剪刀,“剪头发。”
“剪头发干嘛?”
步梨几下将头发减去了大半,从前快及腰的长发,现在被她无情地剪掉,只到肩膀处。步梨转过头,认真地问:“和照片上像吗?”
陆时生怔愣了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看到他偷偷存着她高中时期的照片,以为他喜欢短发,所以才这样做的吗?
步梨一双清亮地双眼蒙上了一层水汽,眼角泛着红,小声地问了句,“你之前说不喜欢我,那这样呢?”
她靠近,垂下眼,怯声地问:“你会喜欢吗?”
陆时生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步梨,是我配不上你,但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后脖颈处,还有被遗漏掉的长发,在步梨低头的时候垂了下来,步梨发现后,有些苦闷,陆时生走下车,绕到步梨那边,将她的车门打开,“把剪刀给我,我帮你修剪一下。”
步梨将剪刀交给他,乖乖转过身让他剪。
门开着,风吹过来,一冷一热,步梨一时不好适应,哆嗦了一下。雪夜温度低,她只穿了件毛呢大衣,很薄。
陆时生把自己的棉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迅速帮她修剪好了后面的头发。
及腰长发就这样变成了齐肩短发。
陆时生觉得自己手艺还行,经他这么一番修剪,但愿步梨明天早上醒过来应该不至于懊悔至极。
*
次日,步梨睡到将近中午才起。
头还在隐隐作痛,像是里面藏了块磁铁,被吸在床上难以起身。
得亏是周末,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才起来。
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也不记得了,步梨揉了揉脑袋,蹑手蹑脚地起身,开门前先将耳朵抵在门口听了半晌,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才推门出去。
要是让宋涵云女士知道她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又得是一场风暴。
“步梨。”
声音是从餐厅传来的。
步梨站住脚,身子颤了颤,果然,她爸妈和外婆都在,三个人整整齐齐的目光黑压压地盖过来。
宋涵云黑着脸,喊的是她的大名。
“这都几点了,赶紧过来吃饭。”
步梨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走过去坐在桌前。
她胃里还在反酸水,看着一桌的早饭,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刚坐下,宋涵云就忽然转了态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香瓜啊,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是谁啊?”
步梨嗓子一噎,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情景,敷衍道:“就一朋友。”
宋涵云笑眯眯道:“男朋友?”
谢兰珍道:“那小伙子挺精神,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面善。”
这次,她们母女俩达成了一致,只有旁边的步正荣不太开心,“香瓜啊,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和男人单独待到那么晚,还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步梨道:“我没和他单独待着,就和熊雯赖依依他们一块出去聚了聚,喝了点酒没法开车,他就送我回来了。”
步正荣不悦:“那怎么不找个代驾?”
步梨道:“代驾哪有朋友靠谱?还得另花钱!”
步正华恨铁不成钢,“你是缺那点钱了?”
谈到这个,步梨脑子里忽然闪过昨天她给陆时生钱的情景,厚厚的一叠,比代驾还破费。
等一下,她为什么要给陆时生钱来着?
步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昨晚的回忆涌现出来,不堪回首。
宋涵云帮着打圆场,“诶呀,你凶闺女干什么呢,人家朋友给送回家,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你那个猫爬架搭了好几天了都没搭好,还不是人家小陆帮你,人家一来,半小时的功夫就弄好了。”
步梨震惊,都称呼人小陆了吗......
“陆时生还留在家干活了?”
宋涵云笑着点头。
谢兰珍笑眯眯地放下碗筷,开始听收音机。
步梨皱眉,“外婆的收音机不是坏了吗?”
谢兰珍喜悦地笑笑:“昨天修好啦。”
步梨:“陆时生修的?”
谢兰珍炫耀似的换了个频道,“这回不用换新的了。”
“香瓜,那小伙子是谁啊,怎么从前没见过啊?昨天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好意思问。”宋涵云开始查户口。
谢兰珍年纪大了,记性却依旧好使,“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是不是你画本上的那个啊?”
宋涵云:“画本?妈,什么画本?”
谢兰珍笑着和宋涵云对视一眼,“我在香瓜的画本上见过她画的一个小伙子,和昨晚那个可像了,香瓜,是不是花溪镇那个?”
步梨羞涩地笑了笑。
宋涵云惊讶:“花溪镇?”
想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趁机探探他们的态度,“是我在花溪镇交的朋友,他现在来这边找工作,目前打算当个家庭教师,想让我帮他找找门路,爸妈,你们要有认识的叔叔阿姨,家里需要家教的,也帮着介绍介绍呗。”
“哦,行,”宋涵云笑容明显收敛不少,“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没工作?”
“有,在送快递。”步梨如实道。
宋涵云挤出一个笑容来,“那他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步梨认真道:“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吧,好像也不是,不知道他高中读没读完,我没仔细问过。”
宋涵云犹豫了会儿,“这样啊。”
步梨不满道:“妈,你什么态度啊,他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没上大学的,他本人还是挺聪明的。”
宋涵云笑了笑,“妈没有不答应啊,我帮着找找就是了,你改天把他也叫家里来坐坐,要是人不错能力也强,妈帮忙的时候也放心。”
步梨想了想,点头,“行。”
“对了香瓜,你这头发在哪剪的?”谢兰珍问。
“啊?”步梨不明所以,这才发现她胸前空空的,她留了三年的长头发呢?
!
对了,她昨天自己把头发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