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朱钗随着步子发出声响,俨若翠鸟弹水,又似夜莺吟鸣,一步一步,随着那抹倩影,消失夜色里。
陆听晚回到程府时已近子时一刻,程羡之送走寒舟,又去了映月阁,公孙雪收了那十罐玉露膏,为回程羡之心意,还特为其抚琴弹曲。程羡之擅音律,可自打任职仆射一职后却不再爱抚琴赏曲。
一连两个月他也不曾宿在映月阁,只当是安抚公孙雪,才留下作陪几曲。
府里人看见的是程羡之宠爱有加,二人琴瑟和鸣,妻妾和气,又不争风吃醋,主君上进,前途似锦,如何看程府都是如日方升。
回书房路上,逢见夜归的陆听晚,陆听晚短暂的醒了酒,可洛云初举动也让她乱了心神,那股醉意随时会涌上来,她一路上脑子都是二人倚在一块的画面,就连面颊上似还留有余温。
她分不清那是何种感情,既要躲避却又好奇。
就连入府时,府卫与她问安,陆听晚浑噩不觉。此刻程羡之就在她面前,视线里就好似看不见一般,神魂丢了。
直到程羡之停下脚步,挡住去路,陆听晚额头结实撞了上去,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四肢瘫软,越发无力,这力道几乎让她失去平衡,程羡之眼疾手快,抓住手腕,往前拉了一把,陆听晚再次撞入他怀里,摇着头。
“陆听晚!”威慑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牵回,身上的酒气冲着他。
“大,大人……”
程羡之瞧出她的醉态,冷冷道:“喝酒了?”
“嗯。”陆听晚揉着眉心,睁眼想看清他,却是迷糊的。
“我虽允你外出经商,也同意与你和离,但你一日还是程家的人,所行所言若是太过,我不介意将你外边的人清理了。”
“嗯?”陆听晚听着威胁,沉重的眼帘再次努力睁开。
又或许是因为心里本就虚,又借着酒劲儿,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什么?你要清理门户?我没做什么对不起程家的事,也不会,不会做对不起程羡之的事,你,你要清理谁?”
见她酒醉,程羡之只道对牛弹琴,“再喝得烂醉大摇大摆进出府里,就让人给你丢出去。”
“反正你也不要体面了。”
“明明长了张好看的脸,”陆听晚甩了几下头,“为何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醉鬼。”程羡之嘴上不饶人。
“醉鬼不碍大人的眼了……”
陆听晚想走,路被挡下,想绕过去,程羡之偏不动,她便抬眸直直盯着他,命令道:“给爷,给爷闪开。”
那岿然不动的人黑着脸,偏就不让。
陆听晚只能踩着草绕开人,她还分得轻方向吗?
眼看到了书房和雁声堂的分岔路,她停下琢磨片刻,往右边去。身后的程羡之不动声色跟上去。
人进了书房冲院里喊道:“风信,风信,我回来了。”
“你家掌柜回来了,接驾吧。”
可里边无人应答,程羡之就倚在门柱上,抱着手臂耐心看她发酒疯。
这场景若是寒舟看见了,指不定又要嘲弄一番。
等不到人来迎,她便自己走,一阵目眩视线不清,只能凭借记忆寻自己寝屋,走着走着被一棵桂花树挡住去路,她指着那棵树责问:“风信,你又盘算珠了?怎么才出来。”
她自以为的风信却不应她,陆听晚索性双臂抱着树,念道:“今日,今日知春里的账目你可算,算好了?”
风一吹,树叶作响,她当是答了,自言自语说:“算好了,拿,拿给我看……”
“那程羡之不怀好意,特意刁难我,适才在院里还威胁我来着,”她扯下几片叶子,放近眼前试图看清上面的字,“叫我不要丢他的脸,今日我在知春里,何等,何等威风凛凛,就算告诉众人我是程家二夫人,那也是他脸上贴金,他就偷着乐吧。”
门柱上的人轻嗤,狡黠一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风信,说话,”她耍起无赖,“我今日开心,可又难受……”
程羡之见她这般不像难受的,端详着她还会做什么笑态。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又哭起来,“洛云初今晚亲我了……”
斜倚在门柱的人倏然正身,果然,她出去鬼混了。
接着又呢喃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程羡之听不清,可面色却不好。
“他亲我了,”陆听晚又傻笑说,“可我还未和离呢……”
程羡之咬着牙,大步流星过去拎起她后领,“陆听晚,别得寸进尺,你再攘几句,明日整个程府都知道你在外面鬼混,私会外男。我倒是无妨,可你背上不守妇德的名声,毁的是你自己和陆家的清誉,到时候无需和离,你这颗太后安插的棋子,我就能名正言顺的踢开。”
“聒噪!”她恼的大吼一声,陆听晚被拎着,衣领卡着喉咙,本就喝了酒不顺气的她更是窒息,人也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