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景雾泽拽住迟溯的手腕,力道不大却态度强硬。简单的两个字从此刻的景雾泽嘴里说出来,不同于戏耍旁人时的华丽高调,也不同于平日里待他的磁性懒散。而是锋芒毕露的严肃坚决,带着一种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权威感。
话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而是清晰的告知。
迟溯望向景雾泽,格外缺光的茅屋模糊了景雾泽的面容,那多情风流的桃眸埋入阴影中,完全褪去笑意的唇角线条却冷硬得格外明显。
迟溯没有说话,只被钉在了原地。什么身躯如山的首领,经验老到的瘦老高,压迫感都没有迟溯如今感受到的重。
不过那黑压压一片,密不透风的气势,很快又如同骤雨一般倾泻褪去。迟溯还未感觉到窒息,凝固的空气就已经重新流动起来。
“回去好吗,”景雾泽朝迟溯靠近,声音软和下来,终于有了些光亮的桃眸中尽是毫不遮掩的关心,先前的强硬像是没有出现过。
可迟溯记忆力好,对景雾泽刚刚的表现记得分明。
原来景雾泽还有这一面,他想。
那边景雾泽还在劝他:“瘦老高我来跟,你还想做什么我去做。别忘了,我也是个老手,你可以相信我。”
“那我回去睡了。”
“你如果怕……”景雾泽以为还要劝一会,才反应过来迟溯的话,桃眸睁大了,跟刚才那副威严十足的模样相比起来有些呆,“你说要回去?那我先送你回去。”
迟溯无奈地笑了一下,答应了。
或是怕迟溯在他走后再偷溜出去,景雾泽看着迟溯躺好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说来也怪,面对其他人,迟溯总有一种防备。可经历过景雾泽那比别人可怕几倍的压迫感后,迟溯却没有害怕和警惕,反而心生出一种安全感。
cp这种绑定关系,是不一样。
迟溯这么想着,昏厥一般睡了过去。
可惜在这个环境下他注定无法安心太久,很快他就被景雾泽叫了起来。
他们轻手轻脚到达石窟时,已经有很多人在那了。迟溯看了一圈,意外地发现加上他们一共十名嘉宾都来了,就连和景雾泽有口角的达江尤屠靡都在。
“有一组嘉宾和我做了交易,他们愿意用积分和我们换一份红虫,”景雾泽在他耳旁低声道。
那相当于所有嘉宾都来了?
迟溯更诧异了,景雾泽只是笑着在他耳旁继续道:“你的猜想还是很有逻辑的,况且你也不看看为你‘传教’的都是什么人。”
迟溯了然,有瘦老高和景雾泽这些老人为他背书,说服力本身就很高。再加上这场综艺大部分是新人,没有谁想去吃同类变成的火肉。想多寻条生路的,自然会来。
巡逻的战士早就被那名守石窟的雄性支走了,瘦老高指使着几个新人嘉宾去推堵在石窟前的巨石。那些新人嘉宾倒也任劳任怨,看来瘦老高和他们谈这事时还加了某些条件。
至于这些条件会不会过分,违背他本心……
迟溯瞥了眼悠哉环臂看着那些挪石嘉宾的景雾泽,有景雾泽盯着,应该不会。
瘦老高知道莫如楠郝思嘉和他们走得近,没让她们推巨石。而是让她们去和尧陆生火提高温度,看能不能加速红果的腐化效率。
倒是褚皓天嫌新人们推得慢,上手和他们一起推。他是真力气不小,那巨石肉眼可见被推得快了些。
每件事都有人做了,瘦老高朝他们走过来。刘海下的死鱼眼盯着迟溯,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可算舍得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编了套说词让我们探路,自己跑去找特殊道具了。”
瘦老高可是亲眼看着他和景雾泽在石窟主管面前立下誓言的人,自然不可能没脑子地怀疑他们。这么复述达江尤的话,无非是讽刺他们来得晚而已。
迟溯没有回复瘦老高,而是看向了景雾泽。
你们老玩家说话都这么夹枪带棒的吗?
景雾泽显然误解了迟溯的眼神,因为迟溯刚看了一眼他,他就迅速扬眉对瘦老高挑衅道:“没办法,感情太好了就是容易难舍难分,亲热起来就忘记时间了。”
迟溯沉默,他只是单纯好奇,可没有一点让景雾泽反刺回去的意思。不过景雾泽是挺厉害的,简直完美适配这个恋综,独自一人都能将恋爱秀起来,可谓是天选效果人。
他那光屏都快被弹幕刷爆了,全是在喊糖分超标的。
而被直面秀到瘦老高则是眼皮子一跳,看上去对景雾泽很是嫌弃。传闻害死人,如果时光倒流回取火肉前,他一定不对景雾泽抱有某种大佬滤镜。
十个蠢蛋菜鸟都没有一个秀恩爱的景雾泽讨人厌。
至少那些蠢蛋真的在通关,而不是把这破综艺当真恋综。
景雾泽秀完恩爱后,他们之间的氛围陷入诡异的沉默,偏偏制造这场沉默的人丝毫不觉尴尬,黏迟溯还黏得极为开心。
迟溯开始不自在起来,眼睛做看右看,就想找点活干逃离这个氛围。
幸好石窟那边有人插了声“推开了”过来,迟溯才能动一动僵硬的四肢走过去。
巨石被嘉宾们推开了一人宽的口子,他们时间紧,就让身形比较苗条的郝思嘉进去把红果递出来。
红果被几个几个递出,再堆放到火堆边。这么交接的时候,郝思嘉递出来的红果底下突然滚了个比红果要小的东西出来。
迟溯过去捡起,放在火把下看,这颗掌心大小形如胡桃的东西,摸着像是他放红果入石窟时碰到过的小玩意。
他站起来,本想将这东西抛回石窟里,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最后犹豫了一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个小插曲无人知晓,嘉宾们奋力将巨石推回去后,每个人皆是大汗淋漓。又没吃东西,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红果堆。
“上次那点红果引来的粉虫可是远远不够我们明日上缴的,”大家都知道那几个盯红果盯得最紧的嘉宾的想法,但没想到明说出来的人竟是尧陆。
或许是褚皓天太跳脱,显得她没那么有存在感。但当她说话的时候,嘉宾们才发现这个女人眼神还挺可怕的。
倒不是冷,也不是凶,就是当她看向你的时候,总有一种非人感——因为你从她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是欲望还是情绪。
那双黑色眼眸只是忠实地反映出被她看着的那个人的表情。
像面镜子,也像个逻辑缜密的计算机显示屏。
“如果谁吃了一个,导致吸引不来足量的粉虫,后果自负,”尧陆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有种计算过的感觉。
也不知道哪来的数据。
最开始盯红果看得密切的嘉宾因为她的话没了多少心思,只有达江尤嘟囔了句:“装什么?”
迟溯坐回去,他原本也是想开这个口,但尧陆讲了,他就没必要再讲了。
他并不擅长当领头人,也不擅长当管理者,只是他不希望在节骨点出岔子。在这件事上,他还挺感谢尧陆开口的。
天色静默下来,火堆较高的温度果然让红果快速腐化。慢慢的,迟溯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看向红果堆,又看了部落外的丛林。
发酵的酒味愈发浓烈,火堆烧得更旺了。烟与高温烘着酒气漫开来,掺杂着嘉宾的倦意。迟溯的脸上被火光和感冒扑上几分红色,两个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仿佛醉了。
他将身体歪向旁边坐着的景雾泽,小声道:“要是猜错了,不是因为酒精,而是被尸体吸引来的,怎么办?”
以没剩下果核来判断粉虫是红果引来的会不会太绝对了?万一粉虫不是夫人看见的那种粉虫呢?万一这次的祭祀首领就是要用土酒做祭品呢?
他迷迷糊糊想了很多问题,搅得脑袋更晕了。
终究是担心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要为这个猜想担责任的,可不只有他自己,还有一个人,会被他一起拖下水。
换作是脑袋清醒的时候,迟溯是不会将他的恐惧袒露出来的,更何况他袒露的对象是要与他一同承担恐惧的人。
可他现在病了,还犯困。就当是他醉了吧,当他是因为醉了,才问出口的。
“那就在天亮前逮一个人宰了,无论如何,粉虫都会来的。”
迟溯知道景雾泽是在开玩笑,可能是醉了,他难得愿意附和景雾泽笑了一下。却看见景雾泽那双桃眸安静地看着他,神情专注而正经。
迟溯撞入那双眸底,逐渐敛起了笑意,他听见景雾泽说:“别怕。”
他在那瞬仿佛意识到什么,但他不想探究,只是眼神迷离地傻笑了一下。
真是让人安心,安心得让他心生一种恶念。
火堆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着,空气中的酒味却似乎越来越弱了,红果似乎腐化到了尽头。
就算粉虫没来也无所谓了,至少……至少有个帅气,迷人,耀眼,还是个大明星的人,陪他一起死。
这么想着,好像也就不那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