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殉还没想清楚应该何去何从,一个比他健壮太多的高大男人站在了他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他所有去路。
程殉还以为是自己挡了这人去厕所的路,立即侧身让出路来,却不料那人贴着程殉的身体也朝着他侧身的方向转向,那人笑眯眯地看着程殉,低着头附在程殉耳边说话:“五块金,让我爽一把。”
程殉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但是当这人手开始顺着程殉的手臂往下滑的时候,立刻激得程殉朝着这人的下盘踢了一脚。
没有踢中。那人觉察到了程殉动作,往后撤了一步。他看着程殉脸上的表情,摸了摸自己脑袋:“你不是出来卖的啊?但你这张脸我挺喜欢的,这样,我出十块。”
程殉不想理这个人,正要朝着前面走,那人突然拖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厕所里面拽。
程殉半机甲化了自己的手臂,枪口对准了男人的胸口。他微微抬头:“放开我,不然我就开枪了。”
男人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还伸手捏住了程殉的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
观众的喊声越来越高,最终都变成了程殉耳朵里尖锐的耳鸣。一些不愿意再回忆起的画面逐渐把程殉的脑子侵占了,他不能再一次沦为他人欲望的承载工具,哪怕只是在别人的假设里。
好恶心。
枪响的时候,程殉希望自己能看见男人脸上的痛苦表情,他应该为他说的话付出代价。
但是没有。男人的脸上只有愤怒与恨意。程殉是朝着男人的耳朵开的枪,他还是没有朝着男人的心脏开枪。
程殉在男人捂着耳朵大叫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朝着刚刚他出来的房间狂奔。他倒不是觉得黑鹰会替他摆平这个事情,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
十分钟前,几乎是程殉刚刚出门后,包厢的门就被人直接踢开了。一个满身纹身的、穿着棕色T恤和深绿色工装裤的、醉醺醺的女人进来了。
那女人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从眉角一直延伸到脸颊,她毫不客气地在黑鹰的对面坐下了,微微眯着眼睛打量黑鹰,开口时语气很不屑一顾:“见你一面真难啊,K。老千才死几年啊,你这个干儿子就每天坐在这里数钱,这场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一概不管啊。”
“我还得谢谢你,”黑鹰拆开一盒全新的雪茄,迪克想给他递雪茄剪,但是他已经从桌上抓起了一把本是切水果的小刀,很块地把雪茄切开,“你找来的打手帮我多赚了不少门票钱。打死的还都是老千留下来的老弱病残,省得我自己去清理门户。”
“你——”恶婆平日里也在自己的地盘上跋扈惯了,借着酒劲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打人,黑鹰预判了她的动作,在她五指张开拍桌的时候把刀狠狠插进桌子,位置几乎是贴着她分开的拇指和中指之间的缝隙,他稍微偏移一点就会直接扎进手里。
“你要是想和我打,”黑鹰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解开了一颗自己的衣服扣子,“至少找个宽敞点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把这个机甲场砸个稀巴烂吗?因为我还守着老千订下来的规矩,主人不在家,不能动别人的地盘。”恶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直直瞪着眼睛看着黑鹰,“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你要么现在就把打死我女儿的人交出来,你要么就让我的人把这个机甲场砸个底儿掉。”
迪克和骆飞在听见恶婆说的话后,都忍不住朝着恶婆和黑鹰对峙的方向看。房间里最事不关己的人反而是黑鹰,他坐在沙发上,拿过迪克递过来的喷枪,不紧不慢地把雪茄转了几圈预热,然后才点燃。
“老千的规矩不是打架吗?我和你的人在机甲台上公开打一场。我把装备都拆掉,只用基础模块。”
听到黑鹰要亲自上场,迪克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迪克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黑鹰会对恶婆低头,骆飞看出了迪克眼神里的不解,踹了他一脚,让他收敛点。
“你赢了,机甲场你随便砸。你输了,就当是我亲自给你个交代。”
恶婆听完黑鹰的话,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她知道K交不出杀死她女儿的凶手——因为那个人前几天已经被她亲自处理了。她之所以还在这里闹,只是她看不惯K的做派。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老千会认K当干儿子这个事情纯属是他仇家太多病急乱投医,找了个打手来帮自己干活。而老千走后,他居然还真的把地下机甲场交给K了。那小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他只是把这地方当作敛财工具,从来都不查参赛者的身份背景。
但凡他稍微审核一下报名者的资料,就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人是她恶婆的女儿,绝对不会是为了钱走投无路来打地下机甲的卖命选手——她女儿以前也偷偷来过地下机甲场,但是老千觉得不可能让她上场。
恶婆现在也被搞得也有点骑虎难下。她今天借着酒劲冲进来就是想跟K搞得鱼死网破的,但是她没想到一向不讲道理的K居然愿意亲自下场给她一个解释——虽然她知道K是在跟她耍心眼,毕竟这无政府根本就没人打得过他。
但是她现在也不好拒绝了。在局面僵持的时候,房间的门居然被砸开了。
程殉的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直直地扑向他,两人一起朝着地面砸下去。程殉半抬起腿,使得男人不能压倒在他的身上。男人伸手就要抓程殉的脖子,反被程殉用机甲臂打开,随后他用枪口抵着男人的脸颊,颤抖着朝着男人开了一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包厢里的其他人都看傻了眼——恶婆一开始就没看清打架的人,还以为是有人喝多了乱打架,开枪的时候她才认出那个被打的是自己的手下。骆飞和迪克看见程殉在和恶婆那边的人打架,赶紧朝着黑鹰那边看,等待着黑鹰的命令。黑鹰瞥了骆飞和迪克一眼,意思是按兵不动。
男人的脸被打穿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程殉趁机一脚踢开男人,正想站起来的时候,离程殉最近的恶婆抬起了自己半机甲化的手臂,枪口抵在程殉的太阳穴上。
门口本来就站着好几个恶婆的人。恶婆朝后看了一眼,马上就有人进入房间,拖着那个仍然在大喊大叫的男人下去了。
恶婆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黑鹰淡淡地开口了:“大姐,你要杀人的话去外面,我不喜欢房间里有血。”
黑鹰说话的时候程殉抬头了。他就坐在他对面,房间里太黑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表情,只看见他拿着雪茄的手放在膝盖旁,雪茄顶头有几层灰色的持灰。
黑鹰不杀他,只是因为要把他卖到无政府机甲场赚钱而已。他明明知道黑鹰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但是当黑鹰轻飘飘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心里的失落逼着他承认那些在舰艇上的经历还是让他产生了某种自知荒谬的希望。
也许是他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他总是想跟所有人证明他是一个有价值去存在的人,不是废物也不会是累赘。就连对黑鹰这样的人,他都会一边暗自羡慕着他强大的机甲能力,一边想要去得到他的承认与认可。
恶婆一脸嫌弃地白了黑鹰一眼,随手把程殉往门口一扔,就朝着黑鹰大吼:“我今天就要把你这个机甲场泼得全是血!我的人又在你这里受伤了!我今天无论怎么都要砸了你这个场子!”
楼下的比赛应该是结束了,那些喊声如同退潮一样越来越低沉缓慢,恶婆借着由头发泄着自己的怒火,那些话语越来越不堪入耳。黑鹰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程殉离得太远更看不清他的神情了,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轮廓。
也许是雪茄的烟飘过来了吧,程殉的嘴里弥漫着雪茄持灰的苦味。好像有人跟他说过,抽雪茄的时候,持灰越长,说明这个人抽雪茄的技术越高。然后,还在燃烧的滚烫雪茄被塞进了他的嘴里,又苦又涩的还带着火星子的烟灰在他的嘴巴里化开——
程殉被恶婆的手下抓住了,他们拖拽着程殉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