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把她放开。
“我要杀你你都不肯松手是吗!”
“宸夙!”
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
终于,在她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里,最后一根钉子猝然扎进他的心脏——随着他那只手脱力般忽地松开、垂下,她扯到极限的喉咙也彻底没了力气虚软下来,失了声。
他终是撑不住松手了。
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也终于在此刻轰然破碎坍塌,江冉冉崩溃了。
这堵将心脏禁锢封死的墙本就颤巍巍的,无时无刻都需要她撑着,一旦稍稍泄力,所有那些割舍不断、念念不忘、于心不忍,顷刻便会如洪水猛兽般破墙涌出,将她淹没。
她只怕他若是再不松手。
她的墙就要倒。
不过幸好,在所有伪装墙倾楫摧前,她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
“恭迎魇教主大人回归!”
叶枭字字拖长着尾音向她走来,声调抬得格外高,一腔宣读圣旨般隆重的样子,慢悠悠停在她身旁。
还朝她鞠躬行了个抱拳礼:
“谢妖神不徇私情,替我们铲除这个不共戴天之敌,给我们报了仇!”
“满意了?”
她哼笑了声。
死死攥紧两只用力到发颤的手,才没站起来一把掐碎叶枭的脖子。
忽而,又一阵风从她和他之间卷过,宸夙衣角被风撩动的同时,一样东西从他衣服下面掉下来。
落在了他膝前那片血泊里——
竟是朵红玫瑰。
她知道,这是他一直养在心口的那朵玫瑰——热烈绽放着,像一簇燃烧的火,被长满荆棘的茎托举着,安安静静躺在一片血海里,落了两片花瓣,却依然妖冶楚楚,美艳凄凄。
“哟,死神大人这么雅兴啊!”
叶枭眉一挑,说着就要一脚踩到玫瑰上把它碾个稀烂,可刚抬腿——
“别动。”
江冉冉声音淡淡,眼神却如剜刀。
叶枭倒是识相地收回了腿。
她缓缓伸出手,捏住花与茎的连接处,将玫瑰从血泊中捡起。
玫瑰没有根,只有他心血和魔息的豢养,却依然芬芳得不像话。
这是死神养大的花。
·
转眼,夜已深。
没有火把照到祭坛上,只有沉重的黑暗从天坠下,将环形围场灌满。
眼下此刻。
不知已是几时,旁边忽然响起些轻微脚步声,伴随着幽幽碧色光亮,从祭坛下移上来,缓缓往宸夙这边接近。
片刻后。
那黢黑的人影走到祭坛中央,停在宸夙身侧,手里提着把剑——燃烧着火一样碧光的剑,散出的强大力量使得剑身周围一圈的空间都扭曲变形。
此剑正是创世神明始祖神遗物。
苍落剑。
下秒,一片漆黑里,那人影两手握住剑柄,对准宸夙身体手起剑落——
“当!”
乍一声锵然崩断的脆响。
紧接着,在一连串哗啦啦的碎落声音里,所有的玄铁链尽数断开。
那人立刻放下剑。
迅速把七零八落断开的铁链从宸夙身上扯下来,动作快得似乎很着急,随后二话不说,便开始拔那六根魔钉。
他拔得很吃力,看他的样子,好像全身每条神经每根汗毛都格外用力。
倏尔,云开见月。
乌云里漏出一丝月光,照在了那人一头银白短发上——是神族长老来了。
六根魔钉,生生将骨肉前后扎个洞穿,把宸夙牢牢钉在石柱上。
尽管有神力傍身,可长老还是花了一炷香时间,才把六根拇指粗细的长钉子从宸夙身上小心翼翼取下来。
他动静轻缓细微小心翼翼,尽全力减少拔钉子时对宸夙的二次伤害。
只是,牵动伤口终究在所难免。
铁链断开,魔钉抽出,从束缚里解脱的身体越来越想往下坠。直到刺入右侧肋骨的最后一根钉子终于被取下,宸夙早已没了丝毫力气的身体自然而然往前沉,整个人作势就要倒在地上。
长老立刻伸出手臂接住了他。
“小夙!”
他声音慌乱,焦急地轻轻晃了晃宸夙,“小夙,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怎么样了小夙?”
月光冷冽。
祭坛上血影凄迷,一如当年神界审判庭上——他的小夙被人折磨得遍体鳞伤,不省人事,就这么支离破碎地歪倒在他臂弯里,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
妖域的夜晚比神界冷太多。
身上好几处伤口都还在流血,荒原冷风忽地袭过,几乎已失去意志操控的身体,不自觉发起些微颤。
很快,长老察觉到宸夙有点哆嗦,赶紧脱下外衣紧紧裹到了宸夙身上。
乌云重新盖住月光。
黑暗很快又将周围灌满。
风停了,鸦雀无声的漆黑。
“是……是你?”
忽然,长老屏住呼吸——
他听到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细若游丝,从离他很近很近的位置飘来,伴随着臂弯里一点微弱的动静。
“你怎……怎么,来……”
“小夙!”
听到宸夙说话,长老一时间不知道有多激动,抹手忙脚乱地试着把宸夙抱起来,“我带你走,我带……”
忽闻一声低沉破碎的呻吟,长老慌忙停下,不敢再惊动宸夙一丝一毫。
“怎么了小夙,你哪疼?”
他焦急地低头看。
却见宸夙右手紧紧抓在心口,喘息开始变得异常紊乱而急促,似乎心脏里有什么东西,让他格外难受痛苦。
下秒,他突然呛到似的咳起来。
鲜血随着咳声从他口中涌出,沿着他嘴角和下唇一股股溢出来,一道一道往下流,好像永远也流不尽。
在衣服上洇开一片鲜红。
“你怎么了?这……”长老心里咯噔一震,只是着急地一遍又一遍抹干净宸夙嘴边吐出的血,接着赶紧解开他的衣衫,慌忙看向他心口位置——
竟有三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像有三根钉,就这么生生打进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