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程澈缓缓放开手，小狼的尸体就这样掉落在地，和那些被他杀掉的异能者混在一处。

面对这些，程澈却不为所动。他只是紧了紧怀抱着祝余的手臂，让人更舒服地躺在自己怀里。

骨翼半阖着，遮挡住祝余的身形。就以这样的姿势，程澈缓缓迈步，一步一步离开这个地方，迎着他的父亲和那些目瞪口呆的研究员和卫兵走去。

直到走到程晓东面前时，程晓东开口道：“程澈，把他交给我。”

男人伸手想要接过程澈手里的人，却被程澈的骨翼挡在外面。

程晓东皱眉，略微抬高些声音说道：“程澈！”

可是此刻的程澈，只是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我们聊聊吧。”

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子竟会公然违背自己，程晓东心头一阵不快。但他知道此刻面对程澈只能是先安抚再说，于是他只能勉强笑道：“好啊。我们上去聊。”

像是毫不在意程澈就这样杀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程晓东挥挥手，命人去收拾那堆烂摊子后，便先程澈一步朝外走去，将这一片血腥留在地下。

*

不远不近的距离，此刻的程澈已经收了骨翼，但还是用外套挡住祝余的上半身，将人抱着跟在父亲身后。

手里的祝余很轻，轻得程澈总是忍不住怀疑他的存在，因此一只手抱着人，另一只手却时刻握在祝余纤细的手腕上，仿佛只有这样时刻感受着他跳动的脉搏，程澈才可以冷静下来。

他在内心责怪自己，明明决定要保护好他，不要再让他受伤害，不要再让他疼。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他简直就是个废物，彻头彻底的废物。

心中钝痛如同一把钝刀一片片割着程澈的肉，他已经痛得没了知觉。

直到程晓东将人默默带到电梯，直通上指挥中心自己所在的最高层，明媚的阳光照在巨大的落地窗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A-2基地。

程晓东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嘬了一口后才说：“你想要聊些什么，不能先将人放下么？”他皱眉看着自己儿子就那样抱着人浑身防备地站在门口。

紧了紧手臂，程澈却并不想如他父亲所愿。

他只是一边用手指摩挲着祝余的手腕最细嫩的里侧，一边看向父亲：“父亲，你是不是应该将这件事，全部告诉我了？”

程晓东被程澈这副样子弄得气从中来，他将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向桌面，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在他手上，他也顾不上去擦，反而是怒气冲冲的看着程澈，反问道：“是谁教你，这样和你父亲说话的！？啊！告诉你？你让我告诉你什么！？”

看着到现在还一心隐瞒他的父亲，程澈心中更痛，可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

“我之前见过谭冰了。”程澈提到自己这个朋友的名字，心中一紧，却还是忍着说出口，“他都告诉我了。”

没想到还会听见这个名字，程晓东明显一愣。

“谭冰？他不是死了么？”

程澈沉默一瞬，道：“嗯，在他。。。之前，我们一直有联系。”

没想到自己那个曾经的下属竟然一直背着自己，在和自己儿子暗中联系。想到谭冰知道的那些事，程晓东就忍不住蹙紧眉头。

他没有直接说，反而是问程澈：“他，都说了什么？”

程澈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觉得此刻的他陌生了许多。没有了父亲的光环后，似乎程澈更加看清楚了他的心虚和不安。

程澈苦笑，心里嘲笑自己这些年只顾着执行任务，怕是在这个圈子里呆傻了吧。他说：“谭冰说，当年，是您用祝余换了我。”他没给程晓东机会，直接将自己最痛的这件事抛了出来。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敢问父亲，就是因为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是自己。程澈总觉得自己没脸去问，他更深的是责怪自己。

但现在，他总有种预感，事实并不是如此。

见他知道了这件事，程晓东也不再隐瞒，他点点头承认下来：“他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确实，当年我确实这么做了。但是，我都是为了你啊！”

自以为程澈能够理解他的苦心，程晓东这样辩驳道。

可是程澈却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话：“不，真相并不是这样的。是么？”

程晓东心中一慌，下意识否定：“当然是这样，你怎么这么问？”

程澈苦笑：“因为我让谭冰查过，虽然当年我确实是因为生病，才被迫送到黎明计划。但是我所参与的实验项目远没有达到祝余当年做的那些程度。是你们，你们意外发现祝余的身体构造近乎完美，能够承载起改造带来的伤害，还能活下来，所以你们才临时决定用一个小孩子来进行那些可怕的实验，对么？”

“那些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看，做哪个，不做哪个，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程晓东被掀开遮羞布，却还在辩驳。

程澈却已经有些崩溃，他斥责着自己的父亲：“可是当时的祝余还没有我大，他也是个孩子啊！而且还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后面的话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却被程澈强压下去。

看向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程晓东第一次露出一个父亲的苦笑来：“程澈，你不明白，当时我也没有选择。”

程澈摇摇头，他并不接受自己父亲的理由，也不相信能有什么理由让他的父亲去进行这些没有人道的实验：“是。我是不明白。这么多年，您为什么还在执着于这些事情！？”

他更无法接受的，是父亲这么多年竟还在进行这些研究，致力于研究出那些没有神智的杀人机器。

程晓东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另一件珍宝：“因为那是你母亲的愿望，我要实现它，死后才有脸面下去见她。”他说着，嘴角露出一丝温情笑意，似乎短暂陷入了回忆当中。

对于儿时便几乎透明人的母亲，程澈并没有多少感情。所谓的母亲，似乎只对他和弟弟有生育的恩情，在他有记忆的日子里，都是听父亲说母亲在实验室或者外地的消息。

仅有的记忆，便是一张照片而已。

程澈问：“您是说，母亲在世时一直就在做这项研究？”

上一辈的事情程晓东并不想说更多。他只是收起笑容，重新冷着脸：“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别掺和那里的事情，把人放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