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榄之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落落有没有托你给我带信?”
见他求生意识不强,谢韫玉只能骗他,“带了,但她说了,得等到你痊愈了才能把信给你。”
这个承诺,让顾榄之黯淡了许久的面容,第一次有了希冀的光亮。
然,随着顾榄之身体逐渐恢复,谢韫玉也愈发担忧。
她根本拿不出林落迟的亲笔信!
不得已,她只好写信求助顾云辞,要他以太子之名,向林落迟讨一封书信,哪怕只是简短的祈愿,只要能全了顾榄之的一厢情愿,让他平复如故。
所幸,林落迟写了。
可她千算万全,没算到沈述竟将“诛心术”用到了极致!
小小一个荷包,短短八个字,将顾榄之心中仅存的希冀,浇得一点不剩:汝之生死,与我何干?
这般强硬的语气,还能躲过眼线偷梁换柱,若说不是出自沈述之手,谢韫玉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顾榄之读完那封信便笑了。
他指尖泛白,捏着宣纸的一角,骨节一寸一寸发着紧,谢韫玉瞧见他猩红的眼眶涌出了润意,晃悠悠地盛满了绝望……
他道,“难怪你百般藏着掖着,要等我病好了才愿给我看,莫不是你也猜到了,她会对我说出此等凉薄之言?”
……
思绪拉回至阁楼,恍神间,顾云辞已经抬步下了台阶,只丢下一句,“这件事若办不好,朕唯你是问。”
谢韫玉心下一松,恭敬应下,她想,陛下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成就的手足,终究还是心软的。
望着顾云辞消失的背影,谢韫玉的脑海百转千回。
按照常理,她应该是讨厌林落迟的,因为林落迟将感情玩弄于鼓掌,她亵渎了这世间最纯净的东西。
她亵渎了一个少年,最诚挚的真心。
若是不爱,从一开始,便要保持距离,就像南朝天子说过的那句,“韫玉,我心中不曾有你,往后大抵也不会有,莫要将真心浪费在我身上,多看看别的郎君。”
多好,苗头就该连根拔起,不留后路。
可事实上,当她与林落迟再度重逢,林落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那感觉,宛如沈述嫁祸顾榄之当晚、顾榄之带着林落迟逃出皇宫、二人仓促出现在谢府后门时短暂的熟稔。
好似多年未见的挚友,一个假意教训,一个配合着闪躲,嘴上还不忘逞强,“玉姐姐,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你根本就舍不得下狠手打我~”
那样一个美好的女郎,怎会写出那么凉薄的字眼?
她不信,她想问一问实情,可不知是何缘由,她竟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待想起来时,林落迟早已没了踪迹。
连带着沈述也不知去向。
明明那晚沈述落网时,她还见到落落和顾榄之在阁楼上……
阁楼?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韫玉猛然惊觉,似乎从刚踏入阁楼开始,就有似有若无的敲击声回荡在周遭,这会儿没了陛下与承安王的争吵,敲击声似乎更清晰了……
“王爷,你有没有听见……落落的声音?”
她行至窗牖处,望着身形逐渐消失在竹林的顾云辞,认真竖起耳朵。
默了一瞬,她道,“我好像听见‘玉姐姐’的呼喊声了……”
“你听错了。”顾榄之倏然起身。
“听错了吗?”谢韫玉蹙眉,刚要仔细辨别,手臂被顾榄之用力一扯!
“出去,无事不得靠近此处,想要沈述活着,就乖乖按照我说得做。”
疾步推搡的踉跄中,顾榄之的神色有一丝烦躁。
“我……哎……”
砰!
院门拉开在关阖,谢韫玉面朝木门,险些撞一鼻子灰。
可守卫的将士却没有觉得好笑,他们神色肃穆,目视前方,生怕出纰漏被问责。
……
顾云辞当晚便离开了凉州,整个承安王府随之挂上朱缎与罗纱,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唯独不见新娘,新郎也始终蜗居在林间阁楼,不允许旁人靠近半分。
诡异的氛围悄然在王府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