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喜过去十六年经历的尴尬有很多,也包括十二岁时第一次初潮。
能记事儿后,她每月都会见着文瑞真晾晒各种的布片子,那会儿文乐已经长大,不再使用尿布。她好奇问,文瑞真却敷衍摆手,让她不要问那么多,以后就知道了。
于是,她的初潮来得让她无措。
那天是六年级毕业前的最后一场考试。也是六月,暑闷的天气让她答题时掐了好几次大腿。以至于疼痛开始,她还认为是腿上的痛觉转移到了肚子上。
铃声响了,所有人站起身交卷,她身后的男孩像只老鼠般咯咯得叫起来,冲着讲台上的监考员大声喊着:“老师!她的屁股流血了!”
看热闹的调皮鬼有很多,一脸懵的热心同学也有很多。甚至老师走下讲台拉她出门,还有女孩跟上来问:“我们要给卫生院打电话吗?她会死吗?”
时隔这么多年,文喜觉得自己可以回答当年的那名陌生女孩了——
会死,会尴尬死。甚至想在脚底下挖出个地道钻到地球另一面。
赵悬不刻意避开还好,他眼神有意无意的躲避,让文喜的羞耻心达到了巅峰。
文喜的脸蛋像是灌了两瓶白酒,红得吓人。
“谢谢……你。”从齿缝中艰难蹦出这几个字,文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眼神最后落在了赵悬的手上。
文喜在脑海中搜罗着附近的建筑物,突然想起南山路的路口似乎有一间药店,只是现在快十点,关没关门是个问题。
文喜转移话题,吐炮/弹似的对赵悬说:“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一下。”
赵悬拧起眉心,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干嘛去?”
文喜:“我去看看路口的药店关门没。”
赵悬撤回手,随意倚靠在身后的墙面上:“你就不怕那几个再来找你?”
文喜冲上头的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快速地干瘪。她收回跨出去的一只脚,眼珠子骨碌碌转。
“那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文喜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赵悬并不领情:“不去。”
“可是你受伤了,就算不严重也得上药吧。”文喜急匆匆说道。
赵悬兀然觉得文喜挺好玩,胆小又胆大的,跟只奶牛猫一样,偶尔乖巧,偶尔发个神经彰示着它还有利爪。
“那你呢?”赵悬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耷拉在身侧的手,“不是刚说没有受伤?”
文喜支支吾吾,觉得先前撒谎完全是给自己挖坑。
“我……”
“嗯?”赵悬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文喜的白色套装已经变成了灰黑色,上面还有片状的泥巴。整个人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离她脸上最近的几缕头发滚着汗珠,随着她的呼吸,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的脸蛋本来是标准的鹅蛋脸,但因为长得太快,营养不够,脸颊两边凹出了小坑。
眉毛颜色淡淡的,显得秀气,但眼睛却囧囧有神,从内透露着勃勃生机,像一棵倔强的小草。
“我怕你更生气,把人打死了。”文喜硬着头皮说道。
赵悬被气笑了,笑声径直从喉间迸发,引得他原地咳嗽了好几声。
“我看起是那种不要命的人?”赵悬反问道。
文喜摇摇头,然后看着赵悬的那张脸,又拐着脑袋点了点头。
“主要是——”文喜扭捏说道,“长得像。”
赵悬心里腹诽,在文喜面前挥了挥自己的拳头:“那成啊,你再不回家,我可就揍你了。”
文喜:“……”
赵悬见她表情微动,身型未动,又龇牙咧嘴地凶了一下:“还不走?”
文喜实话实说道:“你现在这样,我反而不害怕了。”
赵悬:“这么笃定?”
“你不是这样的人。”文喜斩钉截铁说道,“你看着很凶,实际上乐于助人。属于语文老师常说的那种‘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人物类型。”
赵悬跟看疯子似的看着文喜。
文喜一脸茫然:“……怎么了?”
赵悬尴尬一笑:“你该不会以后想当个作家吧?”
“为什么这么说?”
赵悬:“看起来你挺能幻想。”
文喜:“……”
文喜沉默了会儿,才说:“那你猜错了。”
赵悬:“说来听听,以后想干什么?”
“我想……当老师。”
赵悬差点倒栽葱倒地上:“确实,你也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的。”
文喜不解:“啊?”
“能说会道不就是教师这个行业具备的第一条要素吗。”
“……刻板。”
文喜不想理他,但两人手上的伤口确实需要处理。
赵悬拍拍口袋,没摸到卫生纸,最后灰溜溜跟在文喜身后找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