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沈听澜习惯性地睁开眼,谁说古代没有闹钟,宋迎舟就是最好的闹钟。
她掀开被子熟稔地从床边拿过一个包袱,走向窗子。
半睁着眼,微微看见阳光印着的模糊人影,愉悦支开窗户。
果不其然是一句:“沈听澜,说了多说遍,穿鞋,还有……”
“还有你是外男,我应当穿着得体见你……”
背都会背了。
宋迎舟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包袱挡住视线。
抵抵后牙,接下,塞进,关窗。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一边的宋端瞠目结舌。
没有人告诉过她,宋迎舟和沈听澜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沈听澜接过宋迎舟塞进来的包袱,刚刚隐隐扫到他穿的是件冰蓝窄袖长衫,想都不要想了,包里也一定是件冰蓝色。
这衣服宋迎舟之前送过一次,这是沈听澜第二次穿,拿出来时,依然被惊艳到。
华锦如水,碎冰似镜,点缀着同色的铃铛,熠熠生辉。
她捧着衣服,宋迎舟送来的衣服,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透着空山矿泉的清味。
和他人一般,顺和却疏离。
叮当——叮当——
沈听澜到院中时,宋迎舟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一盏梨花灯,宋端蹲在他的身边,手指纤纤,细细描摹花灯上的银纹。
“诶,哪来的花灯?”
宋端抬起头,惊讶问道:“不是你的吗,沈妹妹?”
“我的?”
沈听澜指着自己,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花灯。
“我不是故意拿的,这有瓣花片有点歪了,我拿到来帮你扭扭。”
听到宋端带着歉意的话语,沈听澜摆摆手:“这真不是我的花灯。”
“明明在你……”
“这是我的,我昨晚买来想送给你的。”
陈妙筹捧着一摞书,费劲从屋内走出来,书很厚,摞得高高的,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忽觉有人挡在他面前,陈妙筹歪头去看,沈听澜鼓着眼,笑得肆意:“是你买的呀,谢谢你,陈公子。”
陈妙筹脸上布上霞粉,眼前忽的明了,回神时,沈听澜捧着一摞书,脚步轻快走到树下的石桌上。
宋迎舟捏着花灯的花片,眼底晦暗不明,眉梢上染上一层不明所以的笑。
梨花灯吗?
“王爷也来了?”
宋迎舟起身,语气有些不悦:“过会就走。”
“王爷!”陈妙筹拦住他,垂下头,继续说道:“我大哥要回来了。”
“你大哥?”
宋迎舟皱眉想想,陈府两位公子,二公子陈妙筹年少得名,大公子陈锦玉倒是锋芒未显,听闻一直远游,许久不曾回家。
现在,倒是回来了?
“大哥行事怪诞,王爷多加小心。”
沈听澜看似在翻书,实则两耳朵竖的比谁都厉害,一会功夫,脑子里七绕八绕,终于想到陈妙筹的大哥是谁。
陈锦玉……
可不是个好人啊!
宋迎舟第一次受重伤,就是被他害的。
她拽拽宋迎舟的衣角,眼睛滴溜溜转,宋迎舟也不说话,眼眸低垂,若有所思地凝着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宋迎舟,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她抿抿唇,为难说道:“尤其是自己一个人行事的时候。”
蓦地心中一软,重物猛猛敲击一般,一阵阵回响在密闭的心房中回绕不绝。
“放心。”他深吸几口气,平静道。
阳光很好,穿过树缝,细细碎碎点缀,宋迎舟一身冰蓝长衫,宛若谪仙般,整个人透着不真实的光。
沈听澜听见他说“明日在来看你”后,脑中猛地想到,宋迎舟在这次,流了好多好多血。
“宋迎舟卧在血泊中,素爱的淡色衣袍被浸润……”
“宋迎舟!”
光下的人回头。
“一定小心!”
他笑了,那是有温度的笑,返身,站在沈听澜面前。
他不明白沈听澜心中在想什么,那眼神中恍若隔世的悲怆是为了什么,但她眼中是担心,是心疼。
那便够了。
情难自禁,伸出手,捏捏她的脸。
“我知道了。”
铃铛阵阵,沈听澜的心,彻底乱了。
她站在树下,看着他走进光中,就好像……
站在一切之外,亲眼见他走向悲惨的结局。
“九哥,你为何不将那骨扇送给沈妹妹?”
出了沈府,宋端才想到,宋迎舟昨夜做了一晚上的骨扇。
宋迎舟摸着胸口,骨扇的凉意透着衣衫,传达至他的心。
很奇怪,他的心感受到的不是寒凉,而是灼烧的烫意。
他迎着光露出笑,低声道:“明日送给她。”
他知道那盏梨花灯是陈妙筹送的礼物,他想沈听澜可以收到很多礼物,但他又不愿意和别人平分她的快乐。
他想一个人,独占她所有的情绪。
“沈姑娘,这花灯,你可喜欢?”
有人拿着锤子敲他心一般,陈妙筹晃神,踌躇纠结开口问道。
沈听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一下一下碰着花灯,心思远游,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宋迎舟。
“啊,很好看。”
她原以为花灯都要在晚上点了后,才能是最美的样子。
没成想,白天又是另一番美丽。
少了烛光带来的朦胧,清丽的美完完全全袒露,不依靠任何外在,是花灯本身自带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