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沈听澜的屋子里,沈从澜才开口说道:“你明日就要离京去北城养病了。”
纵是不舍女儿,沈从澜也深知此时将沈听澜留在身边就是害她,纠结了许久,还是说出口。
沈听澜不是笨的,沈从澜那么爱女,好不容易找到,怎么会要将她送出京,更何况……
她身子骨多好,她父王能不清楚!
那肯定又是和皇权、政事有关了!
“为了避婚?”
沈从澜一愣,随后大笑:“不愧是我女儿,聪明!”
沈听澜心想自己看的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北城在京城以北,刚好和北漠同路,还能顺道去探查绯红一事,简直是一举三得!
隔日清晨,天蒙蒙亮,沈听澜就听见澜音苑里的争吵声,本以为是在做梦,这声音却越来越大,也不像是两人的争吵,到更像是一人单方面的输出……
“郡主郡主!您快醒醒!”
沈听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从床上站到院子里的,只知道她看见宋迎舟安之若素地坐在石凳上品着茶,氤氲的白雾中只隐隐看清他的眼睛,含着晨雾一般的水汽,下睑泛红,水波澹澹。
“郡主!”
身旁的丫鬟轻轻推她时,她才醒悟自己竟然看呆了,装作严肃地咳嗽声转开视线,错过了花篱下男人嘴角扬起的笑。
“我说九王!你怎么能一早上就到澜儿这儿来!影响不好!影响不好!有失礼节!有失礼节!”
沈听澜顿然醒悟,估摸是宋迎舟早上给她送衣服被沈从澜撞着了。
“啊哟!昨晚忘记告诉宋迎舟了!”沈听澜一拍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忘记了!
相比于沈从澜的气急败坏,宋迎舟淡定许多,一口茶入喉,才开口道:“本意是给郡主送完东西就走,若不是淮安王,谁人知……”
“哎!父王!是我!是我!是我昨天让九王爷来的!”
沈听澜眼疾手快,这要让宋迎舟说完,她父王不得把这院子掀了。说完就去撒娇似的搂住沈从澜,安抚他的情绪,也不忘偷偷给宋迎舟一个白眼。
宋迎舟一挑眉,显然是接收到这个白眼里的情绪,心里的戾气似乎一点点被抚平了。
短短几日,脾气倒是大了许多……
几人吃完早点,沈从澜硬要拉着沈听澜说几句话,宋迎舟便先去马车里等着。
两人本打算轻轻松松上路,可沈从澜从昨夜回去就一直准备,硬生生拉了一大车的货物给沈听澜带着,连这马车都是最大的,里面各式各样的菜式点心全都是妥妥当当。
沈听澜听见乐得开心,宋迎舟的马车里除了茶就是书,还得时时提防他把自己扔下去,现在换了自家的马车,有吃有喝,还安全!
“王爷,要去看看郡主吗?”
宋迎舟已经在马车上坐了许久,半本书都要翻完了,沈听澜还未出府,要不是他确定沈听澜今日必须离京,他都觉着沈从澜要扣下她了。
实际情况却是沈从澜心里是万分不舍,亿分担心,尤其是知道沈听澜这一路还要和宋迎舟结伴时,心里的担心更是达到顶峰,拽着沈听澜说了好久的话才舍得放人离开。
“澜儿,父王一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母亲走后我本想你平安健康就好,可惜还是把你弄伤了弄丢了,如今你刚回到父王身边又不得已离开,父王舍不得,是父王没有能力……”
沈从澜半生戎马,铁血奋战,柳听是上苍给他恩赐,是他没受住,柳听走时面色苍白,无力道:“我们还有女儿……”
如若不是沈听澜,狗屁的兵权,狗屁的皇恩,他早就随着去了!
沈听澜满脸泪水,紧紧抱着沈从澜:“父王,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等着我回来!”
沈从澜久久伫立在淮阳王府门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这是他第一次送别沈听澜。
他年少征战沙场,手握重兵,皇帝为了牵制他,将柳听扣在京城,那时的淮阳王府叫沈府,每次他回来再离开,柳听就站在门前送别他,后来柳听怀孕,就装着沈听澜和他告别……
再后来,沈听澜出生了,柳听却离开了,他带着这唯一的女儿去了战场,一群大男人护着这一个孩子,日子虽然艰苦,却给了沈听澜所有的宠爱。
可是皇帝多疑,还是在沈听澜五岁的时候将她召回京城,独自住在沈府,沈听澜哭啊闹啊,他只恨自己当时没种,皇帝说要女儿就把女儿乖乖送回去了。
自此,沈府门口送别他的就成了沈听澜,孩子不懂,只知道父亲每次离家都会很久,总是跟着跑好久,他心里痛啊,只想战事早点平息,他好久久陪着女儿。
如今,他站在同样的位置上送别女儿,痛心疾首,皇权势大,他只能不断妥协,只要女儿安全,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一年而已……
马车渐渐变成一个点后,他才长叹口气,擦擦眼角的泪水往府里走:“吩咐下去,郡主的院子还和之前一样,日日打算,定期更换,不得有失。”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沈听澜走时十五岁,花灯节时街上人多,家里的仆人一转身就不见郡主身影,他苦苦寻找一年,所有线索皆断,直到沈听澜回来的前两天,他才重新找到线索。
这时的沈听澜有着和从前一样的容貌疤痕,一样的记忆性情,唯独缺少了曾经的天真顽劣,少了父王长父王短的撒娇。
他的理性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女儿,可他的感性却在说同一个人魂儿可能变了。
沈从澜略显吃力的坐下,无妨无妨,只要是澜儿,无论芯子是什么,他都会拿命来护。
更何况,她就是自己和柳听的珍宝!
“呜呜呜,父王!”沈听澜嚎哭一路,宋迎舟强忍着将她扔下去的心,专心沉溺于书中。
谁料沈听澜和之前般一样,体力颇好,哭了许久也不停下。
“够了,别哭了!”他终究是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