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没有睡着,蒋承花父子两依靠在墙壁旁,其他镖师或站或躺,姿态各不一样,但都没有言语,安静的倾听着远处的声音,那老妇人收了钱,端茶送水没有少的,但茶到人就走,这院子里一群外男,实乃情理之中。
这夜寂静,不闻人声与虫鸣,眨眼闭眼间又是日上梢头,天光乍现。
燕微孤身坐在高处,见远处灯火熹微,再往后,便不闻人声,她长叹一声气,翻身下了树。
“如何?”
蒋正行虽知此祸事已然避过,但没见个结尾,实在是不放心。
“派个趟子手出去看看城门打开否,若能行,咱们今日晚些时候就走。”
“爹爹,难道我们就不等那陈氏了?”
蒋承花正是少年慕艾,那陈氏娇娇柔柔,但言行中又充满神秘,像谜团般吸引着蒋承花,现下听说要走,立刻神色一变。
“哎呦,我的儿,你管她,人家手上怕是比你还有劲,更何况我看与她同行的车夫,也不是个俗人。燕微你说是不。”
蒋正行偏头对着燕微努眼睛,示意她附和自己。
燕微轻笑一声,倒也不看蒋正行的神色,反而是打趣道“恭喜镖头家中,恐好事将近。”
倒是羞得蒋承花红了脸,那蒋正行一见他那模样,还有甚不清楚,轻叹一声跃过这话题,唤来趟子手出去瞧瞧情况,顺便买些早点回来。
燕微绕开人群,叩门进得里屋,同那老妇人说,恐会再耽搁半日,晚些时候再走之事,那老妇并不太愿意,嘴上委婉抱怨:“咱们家庙小,能容众位一晚已不易,但相逢是缘,只此一日,莫再推托。”
“省得。”燕微拍拍老妇的手,往她手里又塞了块银子。
那老妇不作声了,长叹一声去了内屋,燕微也不再同她多说,出门和蒋正行提了一句,便也从后门处离开了。
昨夜流民和士兵们激战,这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未冲刷干净,街道上更是一片安静,小贩们没出来,就连那旁边的酒楼粮铺也只半开门,无人门前招呼。
燕微躲过巡逻的士兵,往城门处探风声,城门半闭,但驻守的军力非往日所及,往来之间虽有人进出城,但查得极为严格,多半还是那流民之事吓到了州内官员,有关政绩,总是小事当大事,大事又爱归于小事。
只是她们这队人马想要出城,不知道在这节骨眼处会不会再起波澜,或者是需要再等几日,等这城门恢复到往日的繁华,她们也就不那么扎眼了。
可若依然在那老妇人的地方待着,保不齐人家反感,他们又不是杀手,同一介妇人如何动手。
燕微思绪良久,只隐约想到两个方法,一个是搬出那老妇之家,换一个地方久住,但谁知道这流民混入城内,何时才能平静?二个呢,则是直接出城,他们一行人押镖出城,也不知道是否顺利,毕竟现在查得严,他们一行人不少,箱子也多,若是担心私藏暴.动灾民,恐难顺利脱身。
燕微回程的路上,思绪飞转,待见到蒋正行后,便将所见所想全都告诉对方。
“这...”蒋正行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晃眼看去,见那内屋房门处有黑影卧着,燕微神色平静,想来早就知道了,那老妇估计是担心他们不走,偷偷卧在门边偷听。
“回来的时候,我也想过,左不过查路引,尤其是现在情况紧急,出城查得尤为严重。”
燕微顿了顿,意有所指道。
“或者我们再等几日,但这里的确不能再住了,只能看老妇是否愿意为我们寻个安身之地。再待几日再走。”
蒋正行也知道现下选择这个办法,才是比较好的办法,他提高音量,对着房门处的老妇笑道。
“大婶,刚刚我们镖局的人已经回来了,听说现在城门未全开放,我们一行人恐不太好出城,您这边有没有相熟正在赁院子的朋友,我们愿意支付租金,等过几日再走。”
原来燕微之所以将老妇偷听的行为当作没看见,皆因有话要说。
黑影从房门处探头,那老妇听见他们打算离开,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听蒋正行等人愿意拿钱租赁院子,虽想这群人趁早离开,可这节骨眼上,哪里有甚相熟的人愿意租借院子给人。
她委婉叹气:“这年头诸事不平,近日来灾民流窜于城中,恐很难有人愿意赁院子给人。”
蒋正行与燕微对视,也知这老妇说得有理,燕微微微一思索,将蒋正行拉到另一边更远些的地方,避开老妇的耳目道。
“既如此,那便不等了,我等过路文书上俱载明了去往的地方,等会我们去城里找管事的,将咱们这趟镖是押送给当今太后的生辰之礼一事透露出去,想来这管事的也不会过多的强留。”
“这样倒也算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他们可会信咱们的话。”
“我等一路走来,虽未夸张行事,但他若是上心派人去芦城询问,便能知晓我等将望淮客栈中那批杀手交给衙门之事,并且从苏州出来之时,我等也未隐藏行踪,平日里老是担心有人劫镖,现在反而成了我们的佐证。”
蒋正行细细思索后,也不得不承认燕微这个方法,或许在当下的确算是个好办法,只是民不与官斗,要上衙门一事,还是有些头疼,但也知时间不等人,带着燕微和文书等便匆匆朝衙门方向走去。
衙门正处于最热闹的东街处,燕微远远的便瞧见这官衙外密密麻麻的士兵,神情庄重严肃,凡有靠近之人皆被横眉冷眼扫视。
二人硬着头皮上前,顶着无数士兵的视线,才同那士兵中领头的人搭上了话。
“大人,我们是从苏州押镖到京城的,这最近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本来是打算今天离开的,但这镖车太多了,恐不好出城。”
“我同这些事何干,如何出城,是否能出城,自然有城门处的长官判断。”
那人推开正欲靠近的蒋正行,那蒋正行借着这人收手的功夫,往他手心里塞了块银锭,又小声将自己一行人是前往京城,护送的是给太后送的礼一事道来。
“长官说得有理,我等本就应去城门处,但我等那镖车数量不少,箱子又重又大,这节骨眼上我等又不敢打开镖箱供众位大人一一搜查,但若不搜查,又怕影响了众位长官工作,是以,想劳烦您通报一声,我等想同州长见上一面,瞧瞧这事怎么了结,好顺利出城。”
那队长手里握着块银锭,相当扎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副冷酷无情的表现,只嘴上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