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离开的时候,身影如孤鸿,在明月下孤寂得像草原上的雄鹰,他的衣衫在寒风中飘动,燕微一句话都没说,只安静的目送着他离去。
冬风更重,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动起来,而她依旧没有在乎,双眼平视着前方,这般寂静的夜里,唯有她一人在这冷风中站着,身后是燃着灯光的红灯笼,星星点点,如繁星入世。
等到月已藏了半张脸,燕微才兜兜转转的回到了前厅,今天得守岁,她可不能早睡,罗星观几人也是这么想的,他正坐在前厅里,一手撑着额头,闭眼养神,见燕微回来了,眼睛一亮,伸手对她招呼道。
“燕子过来同我下棋。”
好似之前在外面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了。
燕微敛下心里的情绪,上前几步坐到罗星观的对面,和罗星观一同下起围棋来,点燃着的蜡烛缓慢燃烧,等到一局又一局的围棋下完后,蜡烛已经续过一次了。
燕微打了个哈欠,此时前厅里只有几个伺候的奴仆,都在一旁候着,视线转到罗星观的身上时,罗星观正好抬头起来看她。
“新年快乐。”罗星观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放到燕微的手上。
“压岁钱,你拿回去放到枕头底下,新的一年一定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燕微点头,接过了罗星观递来的钱袋,同他说了几句吉祥话,带着婢女往回南院走去,等走到廊上的一小亭子旁,穿着一身正装的江自山又在喝酒,他懒懒的靠着栏杆上,脚下是几壶空酒壶。
见有人从远处走来,他兀自眯了眯眼睛,等人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小徒弟燕微。
“原来是我的小徒弟,娇娇,你看见了吗,你走以后,我可没有寻死觅活。”
这样的人有点不像江自山,诚然,她的师父平日里只爱酒和赌场,可现下的他,双眼直勾勾的紧盯着她,嘴里却还猛灌着烈酒,双眼通红,似乎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师父?你喝醉了?”
燕微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当没有看见,只得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道。
还好江自山醉得不厉害,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了燕微。
“过新年了,你师父也没什么本事,赌场上手气倒还是灵的,这不,最近赢了快百两了,你拿去买点你喜欢的东西。”
燕微不要,可江自山一个喝了酒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不接他递过去的东西,见递过去几次,燕微就拒绝了几次,他也气糊涂了,冷哼一声,将银票往身旁一拍。
“你要是不拿走,我就扔进水里。”
新年第一天闹成这个样子不好,也不吉利,燕微想了想,从他手里乖巧的把银票接了过来。
“谢谢师父,师父起风了,就不要在这里喝酒了,回院子里去吧。”
她顿了顿,招来燕白,嘱咐他将江自山好好送到院子里去,再说那燕白一个飞奔跑了过来,见是送江自山回去,脸上更是笑眯眯的,也不嫌弃江自山全身酒气弥漫,乐呵呵的将人给送了回去。
燕微将那银票放好,想着回去以后,将这银票藏起来,万一以后师父赌场失意,她至少还可以帮扶他,这钱就当是帮他攒的吧。
回到回南院的时候,天已快亮,燕微也困了,她快到院门的时候,回南院里就已经热闹起来,有人拿手炉送到燕微的手上,有人赶快拿来新的袍子披到燕微的身上,甚至有人问燕微是先吃饭还是先睡觉,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的燕微,最后还是决定先睡觉,其他事就等到她睡醒后再说。
这新年,总是热闹的,罗星观没有出门,于是便常邀燕微过去一同玩耍,他二人一时下棋,一时一人画画,一人练字,倒是有些意思,只是新年的第二天,江自山便又跑出去了,燕微见他一副被人踹出去的模样,不禁的想,赌场难道真的有这么好玩吗?
当她问起的时候,罗星观摇摇头。
“若是心里舒服,谁又愿意在新年的初始便去赌场玩闹。”
“你那师父从前有个师妹,二人伉俪情深,脾气相投,应是人世一对佳偶,可惜,上苍总是不喜欢两全其美的故事,他那师妹最后死在了他的仇人手上,虽然最后报了仇,可妻子儿女全死在了一场大火里,这年头难以抚平的伤疤太多,所以啊,平日里你师父想做什么,你便由着他。一来没有晚辈管长辈的,二来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那便就算了。”
燕微唏嘘不已,却也不敢在江自山的面前表露出来,又过了快小七天,新年的热闹气氛总算开始冷清下来。
等到快开春的时候,花从枝丫上发芽长大,春风被东风带走,就连平日里走在院子里,燕微也能闻见花香,她估摸着是开春了,可是去年罗星观曾经说开春了就去请老师,因此,燕微等了再等,始终没听到那边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