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洛和城里走街串巷的手艺人都已寻了个角落,开始叫卖起来,燕微左手提着只叫花鸡,右手则拿着一盒糕点,细细瞧去,嘴角处仍泛着油光,眉毛低垂的小伍紧跟在身后,他正数着手里的铜板,暗叫这小破孩胃口大,吃不下还要提着回客栈,若是她少吃点,自己偷偷昧点铜板下来,想来大公子也是发现不了的。
可现在,他翻了翻手里还剩下的两个铜板,不仅不能昧,恐怕还得向大公子解释,一个十岁的小孩是怎么吃下那么多的,可不能叫大公子以为是自己偷吃了。低垂着的眉毛渐渐扭曲到了一块,这事,可难啊。
正如此想到,就听燕微一声低叫,提着吃食就往前面跑去,小伍抬头一看,原来是客栈到了,可再仔细一看,郑叔怎么站在客栈门口同个提药盒的大夫说着什么,莫不是出了大事,他刚想到这层,就见燕微果真像只燕子跃进客栈,瞧不见人影了。
“死小孩,猜到了却不提醒我。”
那厢的郑叔可没空管刚刚那个跑进去的人是谁,他面色阴沉的再次询问道。
“大公子真的是中毒了?”
“大少爷中了慢/性/毒/药,老夫学艺不精,尚不知道是何种毒药,不过想来就是这毒药令他在大赛中内力不济。”
提到毒药,郑叔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前几日出门前,少爷的奶娘陈氏就是因为下毒被大少爷发现了,而后一命呜呼,当时庆幸,现在想来,既然是慢/性/毒/药,恐怕少爷还是沾染上了,难怪今日明明在比试台上无往不胜,下台见到自己后却一口黑血涌出,晕倒在地,不知那时,公子耗费了多少的内力才压制住了毒药。
哎,偏偏大夫人去的早,老爷的心早就偏到了二公子身上,不然怎么会在知道陈氏下毒后,依旧没有为大公子安排大夫检查,更别提查查那背后的凶手了。
高门大院里,尽是些腌臜事。
郑叔一生走南闯北,什么下作的事没有见过,如此思绪一转,便已能猜到其中做妖的人选,可....
他抬头看向二楼处那扇灯火明亮的窗户。
他能猜到又有何用?
再说那燕微,可谓是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二楼,她手上没空,也不拘小礼,右腿一伸,便将房门踢开,门内灯光一动,复又恢复,那穿着白衣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养神,听见声响时偏头,正好看见那个莽撞的孩子快步走到他的床前。
一身烟火气,混着叫花鸡的油味和糕点的甜香味,直冲冲的冲到了自己身旁。
她怕是有什么想问的。
刚如此想到,燕微已张口。
“嗝。”
一个连绵且悠长的打嗝声从她嘴里传出,托她的福,罗星观明明哪里都没有去,却分明闻到了巷尾那家的肉包子,和它旁边的馄饨,以及城门处的冰糖葫芦,其味绵长,似还有好些个吃食没能叫他分辨,他眼神兜转,落到燕微脸上时,只轻叹一声,从枕头旁拿出手帕,往燕微的嘴角处擦拭片刻。
“吃了这么多吃食,胃可有难受。”
如此温柔的人在燕微平生所遇中,少之又少,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小心拨开手帕,轻道一声‘脏’。随后打量了罗星观的脸色,小声问道。
“你的身体不适?出了什么事?”
罗星观顺势收回了手帕。
“无事,只是这比试已经告一段落了,后日便启程回州陵城。”
燕微见状,知道他未能赢得第一,好心的不再多提,只将左手的叫花鸡提了提。
“吃鸡吗?”
“诶,你怎么跑到大少爷的房间里来了,大少爷最近身体不好,我给你重新安排了一间,就在隔壁,你跟我来。”
郑叔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小乞丐提着叫花鸡对大少爷说着话,瞧瞧那香气四溢的叫花鸡,大少爷现下身体刚有好转,怎能吃得下这东西。忙不停的将人给带了出去,奇怪的是大少爷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那视线却在他背后停留了许久。
燕微被人推着走,并没有生气,可也没有屈服,她甚至挑衅似的回头去看那大少爷。
深色帷裳下的男子平静又安静,他无波的眼神正与她相对,神色间的淡然以及眉眼间的病弱之色,都难掩盖他原本的风姿。
男子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反而是直勾勾的看向了她,那种眼神深邃且充满了怀念。
燕微有一瞬间的心惊,因为她敏锐的感受到这个人在看她,却又不是在看她。
视线在房门关闭后被打断,她收回了视线,也收回了思绪,随后不管那郑叔正在同她说,能不能将那叫花鸡让给他下酒,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前,推门,关门,一气呵成。
倒叫那郑叔笑骂一声。
“这小孩子脾气还挺怪。”
----------
随后的一日,燕微很少看见大少爷,倒是那小伍仍旧带着她出门闲玩,她想了想,估摸着是大少爷没事,也不想浪费了机会,也就顺水推舟的到外面闲逛起来。
不过她不是愚蠢之人,临了买了条剑穗送到罗星观手上,水蓝色的剑穗由棉制作而成,质感不错,只是不上档次,她送来时倒没有想过让大少爷挂在他那把名剑上。
借用他的钱财买小物来讨他欢心乃借花献佛,燕微文化不够,但小机灵是有的,这种不赔本的买卖为何不做?
大少爷收到她的剑穗时果然很开心,他从自己的腰间取了块玉佩递给了自己,燕微本不想收。
“你赠我礼物,我便应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