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徵二字,可是取‘日月连璧,察兆明征’之意?”她问道。
沈昙眼帘低垂,心中却倏然一动。
“朝朝儿说是,那便是罢,”谢吟沧笑着轻啜一口茶水,随之道:“我即便今日捏个草名,还是从书卷随便翻个字出来,我信你也能捧他捧到天上去。”
谢吟沧腹诽道,这姑娘瞧着聪慧,可却总被沈昙牵着手走呢。
她那么多东方氏的皇孙不养,偏偏带大了这野郎君,哪里不知他这是在扮可怜卖乖。
算计人家姑娘,真是好本事。
谢吟沧哂道:“明徵,你该跪的可不是我与老太君,应当是宋姑娘。”
宋老太君见谢吟沧并未与她统一战线,眼瞪得像铜铃。
宋惜霜略一思忖她那话外之音,想到方才他在侧屋举止与寻常大相径庭,纵是情愫难抑,也如同欲兽般渴求。
他苦苦探问的那些话,什么“今岁就成婚”,“是不是唯一的郎君”。
假若……假若她不应呢。
这事直接被两位老夫人撞破,他再适时亮出身份。
按宋惜霜对宋老太君的了解。
顺着他的计划走下去,宋老太君可能已经在考虑嫁妆单子怎么写了。
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本就两情相悦,这下更不容反悔。
她不是没想过成婚,只是反感这般被动。
宋惜霜越想越生气。
她重重扯着膝下那袖子,竟将身侧郎君一下子拽翻在地。
“你故意的。”她不虞道。
好巧不巧,被她一扯,沈昙额头撞到桌角。
他跪在她的裙摆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宋惜霜旋即回头看向他那原先如同白玉般的额角已然破皮,鲜血顺着脸庞,在下颌处凝成了相思豆一般的血珠。
她于心不忍,正犹豫要不要上前为沈昙捂着伤口,却见他嘴巴无声开合,那双瑞凤眼深情如水。
宋惜霜心中默念沈昙的唇语。
他在说。
“朝朝……你摸过它的。”
“所以,有意还是无意,你最清楚了。”
宋惜霜深吸一口气,想起一炷香前手心那狰狞的某团,不由手心颤抖,整张脸热得发烫起来。
她不要再理沈二哥了!
目睹全程的谢吟沧嘴角抽搐:来了,这小子又来了。
沈昙不紧不慢起身,恭恭敬敬对宋老太君行了一礼道:“明徵无状,让老太君见笑了……”
明徵,沈明徵。
这个名字从朝朝唇里吐露的怎么那么好听呢。
那他就勉为其难接受罢。
他有话要说,先看了眼宋惜霜。
像是偷偷摸摸瞧媳妇脸色的模样。
见宋惜霜面无表情不加阻拦,他腰杆子挺得直了些。
沈昙扬眉拱手道:“明徵心慕朝朝,今日既两位老夫人皆在此,明徵便开门见山,毛遂自荐,做宋姑娘这户人家的赘婿。”
宋老太君起初没有放在心上。
心慕,谁家没脱亵裤,长了嘴巴的郎君都会说。
就算全天下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他的恋慕,那也不成。
赘婿而已,她的栀宁定然也是要招位赘婿才放心的。
等等……
为何不是宋府这户人家?
他补充道:“我姓名虚龄,身世孑然,想必谢太夫人已与宋老太君说清楚。”
宋老太君颧骨上的皮肉发麻,望向谢吟沧,眼神交流道:我往你这走那么多年,也没发现这野郎君呐。
谢吟沧躲过了她的眼神。
神神在在,不置可否。
“明徵也略有薄产,家住凤玱城南澄德街,府前有一棵百年梧桐树……”
宋老太君慢品香茶,点了点头。
嗯,这是凤玱城的郎君。
澄德街,百年梧桐……听起来也很耳熟。
百年,梧桐!
宋老太君嘴里那口茶还未喝完,就险些喷了出来,手中攥着绢帕指着淡然的沈昙。
宋府府前那棵梧桐从这辈往上数五代就在那。
但长得很不利落,一半在宋家门口,另一半伸向了那沈半城的府前。
她看得非常不顺眼,早就想锯了,奈何怕毁了宋家气运。
沈半城略有薄产。
这可太有了。
不说翠微琉璃塔与妆楼,便是前些日子闹得风风雨雨要盘下雍州第一大酒楼羡春楼的事,谁人不知?
沈昙不怕事大,接着说道:“是明徵运气好,与宋府比邻,倒是不负月老牵线,天定良缘。”
宋惜霜听不下去了。
沈昙那一双瑞凤笑眼,看向了无语扶额的宋惜霜。
宋老太君见到他们两人熟稔的眼神交汇,一想到这么多年兴许早已“暗通款曲”。
她两眼一闭,晕厥了过去。
谢吟沧捞过她的亲妹妹宋老太君。
到底冲满脸无辜的沈昙说不出什么气话,最后横眉嗔责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