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未出阁时打的蜀锦东珠头面,朝朝儿可切莫嫌式样老得掉牙,阿戟的娘要了多少次我都不给,我左思右想,只有你这样正值年华的姑娘戴着才般配。”
宋惜霜言笑晏晏,先是说些场面话推辞一番,后见方老太君详装不虞,便端正行礼后,才敢敛眸接过妆匣,察觉到宋老太君的威压终于从她身上撤下后,她总算松了口气。
她好累,真的。
自己不是小孩子,也就无所谓与个稚子争风吃醋。
宋端娘终于有亲生孩儿承欢膝下,方炽楼有了与心上人的骨肉至亲,宋老太君无需心忧宋端娘再嫁站不稳脚跟。
她也顺利逃避了宋老太君的质问。
太好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
方家代代武将,起名并不讲究。
宋端娘与方炽楼按照方家的取名规律,为他们的长子取了名剑“承影”二字作名。
宋惜霜准备好洗三宴要送的虎头帽,便马不停蹄地召来手下所有果庄管事,疏理好职位缺漏,带着最为心细如发的管事回煤山一趟去招揽园夫。
煤山炸了,山长也死了。
祸是她闯的,自然要圆上。
谁知刚到煤山,就只看到空荡荡一座烧焦的山,杳无人烟,只留下群稀稀拉拉的人,皆是青壮年,无不目光坚定,面相忠厚老实。
阿爷高兴地告诉她,半日前,雍州首富沈半城先她一脚,几乎尽数招揽了煤工去隔壁矿山采掘宝石,月银是从前煤山的五倍之数,冬夏衣物,屋舍体恤,一应俱全。
宋惜霜眉心突突跳,煤山五倍的月银虽算不了多高,但加上这些承诺的体恤,折合下来与南芮国矿工月银均数差不了多少。
沈半城的算盘珠子打得她在煤山都听到了。
往好处想,沈半城雄踞雍州商会这些年,并未有过欺人之举,至少好过食人血肉的严氏父子。
她看着留下的这群凑巧善于栽果的青壮年煤工,不由皱了皱眉,遂遣管事考察了几番品性,皆是相由心生,便将其分配至各个庄头,签好了报酬宽裕的契书。
宋惜霜安顿好果园事项后,夜里总算能睡得着了。
她从今春开始便不再去宋氏族学。
按凤玱城的规矩,女郎及笄后要安生看亲,并待在院里绣被衾与嫁衣。
宋府的门槛也快被冰人踏破了,这倒不是宋惜霜有多么抢手,而是冰人为宋家的茶钱跑断了腿。
冰人得了宋老太君的银钱也缝不上嘴,在宋惜霜面前姑娘长姑娘短,背地嘲讽她,连凌霄院的小丫鬟们都听到了。
紫萝偷听墙角后,拿黛粉在嘴边点了个媒婆痣,挥着帕子鹦鹉学舌道。
“这宋家养女,简直心比天高!凤玱的姑娘自十二三岁便定亲的定亲,你瞧她都拖到这岁数了,还想嫁谁?是储君,还是巨富?”
她有样学样,惹得宋惜霜与小丫鬟们齐齐笑起来。
紫萝摇了摇宋惜霜的手臂:“姑娘还笑呢!要是真的拖成老姑娘可怎么办?”
宋惜霜无所谓然:“那有什么要紧,四海一家,我听说东岚国的姑娘还有三十岁娶十八岁少夫的,多带劲啊,总比六十老翁强抢十五佳人这些荒谬的事要好。”
“有朝一日,南芮国也会如此的。”
紫萝想想也是,便不说话了。
宋栀宁从菩如山养病回来,生龙活虎地要替宋惜霜张罗择亲之事。
凌霄院堆了满地的画像,她展开一副,宋惜霜就摇摇头。
“这个是凤玱城有名的大才子!今岁要应考秋闱,定能与朝朝儿你说得来。”
“眼睛太小,头发很少,何况他既今岁应试,据闻其家差遣的冰人数不胜数,若不怕分散他的心志,这就是要寻家族磅礴,嫁妆足厚的新妇吸血,往后才能官场开路,步步高升……”
宋栀宁恹恹摔下那副画卷,又挑出一副眼睛亮了,展开与她看。
“这个可行么?是薛复北将军的长子薛翦,如今虽是雍州参军,却据说谋勇兼备,往后定能仕途亨通!”
“栀宁,你的消息落后啦,这位郎君前日就与谢弗樨姊姊定亲了。”
宋惜霜听见那个名字后,头也不抬说道。
宋栀宁丧着气展开一副又一副画卷。
“这是雍州商会少主。”
“他上旬在我绣坊抱走了十匹曦华锦送给青坊的姑娘,记的还是他爹的账。”
“好吧,这是……纪家三郎,呕,谁把他放进来的。”
“听说他是个断袖,还是趴着的那种……”
宋栀宁歇了乱点鸳鸯谱的心,托腮看着一直在翻阅账册的宋惜霜,眼冒精光,幽幽问道。
“朝朝儿,那你中意什么样的郎君?”
宋惜霜霎地抬起头,视线不由停顿在了院角丹若树下还未开放的月昙,沉吟道。
“上无公婆叔侄,下无弟妹,家有良田万亩,有屋可蔽,得病可医。”
“身如劲松,手如白玉,乌缎青丝,最好是瑞凤眼,眼梢像玉痕,眨眼时如蝴蝶在飞。”
“力气大,会舞剑,性子好,聪颖果断,温柔体贴,能安静听我讲一天话。”
……
除了某一条,宋栀宁听着听着越发耳熟,她真想将沈昙直接拉到宋老太君面前,让他入赘。
“当然啦,最重要的是。”
宋惜霜看向宋栀宁,两人目光熠熠,异口同声道。
“贞洁,是男人必备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