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忱一头雾水,明明离答案近在咫尺,他却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听闻摄政王又大病了一场,一直待在摄政王府养病。这几日他一直在皇宫探查,却是再没见过萧雅了。
除了眼前烦人的寂离,他这几日几乎什么消息都没探查到。只有忙碌的宫人不时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秋狩。
也不知道魔尊中了什么邪,非要掺乎到人间这些事情中。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沐灵忱,在寂离越发精湛的伪装下渐渐失了底气,开始打消自身的疑虑。
“想什么呢?茶要凉了。”
从思绪中走出,沐灵忱囫囵吞枣般一口饮下即将凉透的茶水,看向和他搭话的魔尊。
褚寂正捧着一本人间话本,见他这般饮法,也是不禁感叹白瞎了她泡的一壶好茶。不等对方开口,她已经猜到了沐灵忱想问什么。
“太女阮定远的父亲是正君,正君的父族握着兵权。七皇女阮玉谨的父君是阮成鸿最宠爱的冯侧君,前朝中的冯相便是冯侧君的父亲。至于十七皇女,父族是个商贾之家,高低算个皇商罢了。”
讲清几位皇女的靠山,褚寂向后倚去,眼底的青色更浓郁了些。“你打探这些做什么?”
虽然她知晓沐灵忱想做什么,却不得不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奇而已。”沐灵忱继续问道:“那三皇女呢?”
这几日他什么也没打探出来,那些宫人就像收到了什么不能多说的指令,问什么都是没听说过。沐灵忱想了许久,才把主意打到了寂离身上。
他其实更想知道萧雅那么器重三皇女的原因,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三皇女阮成双?她的父君早在当初的皇位之争时就死了,她流落民间七年后才被找回。据说她的祖母亲自教导她成年,但她一直不成器,很快便被父族放弃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消息。褚寂摇摇头,似乎明白了萧雅要干什么。
她在试图让一切回归正轨。
沐灵忱沉默下来,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褚寂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几日里皇宫过于平静,反倒是让沐灵忱更加不安,只觉得有更大的“好戏”等着他。
“你们真是悠闲,还能在这闲聊。”观南突然现身,打破了这片宁静。
见到熟悉的光头,沐灵忱这才发现他想起来他还有个同伴,只是观南这几天总是不见人影,他倒是快把她给忘了。
“有没有想我这如花似玉的脸?”观南拂拂衣袖,抓起褚寂身前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后又将茶盏放回到褚寂身前。
褚寂默默用话本将茶盏又推回到观南身前。
眼前熊熊火焰又要从两人身上燃起,沐灵忱及时打断她们。他问向观南,“你去做什么了,几日不见你的身影。”
谁知刚问出口,观南的脸色一变,瞬间黑了脸,她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座这张脸太惹人怜爱了,那老东西天天喊人找我,真是烦不胜烦,我就出去随便转转,免得碰上那张老脸。”
观南的怨气将她的光头映的通亮。
褚寂掐指一算,笑出了声,“她这是看上你的皮囊了,想再活一次。”
沐灵忱看着她随手掐指的动作一怔,褚寂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忙收回了手,假意轻咳几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得意。
“什么?”观南听了褚寂的话,心底泛起一阵油腻,她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我还以为她暗恋我呢。怪不得她非要我主持明天的祭祀仪式,她那张老脸真不害臊,谁家和尚会主持些杀牛杀羊的祭祀仪式,她也是真能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观南气不打一处来,忙掏出怀中的葫芦饮了起来。香醇的酒香顺着风飘出,充斥进几人的鼻腔。她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变脸速度之快,沐灵忱看得目瞪口呆。
“都看我做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等着看好戏就好了,不是吗?”她这句话是对着褚寂说的。
褚寂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又看起了话本。“你来人间就是为了这场好戏?”
“怎会,小僧怎么会是那种八卦的人。化生门有颗佛珠遗落在人间,小僧是来寻佛珠的。”观南突然谦虚起来,引得沐灵忱多看了她们几眼。
“化生门的佛珠。”褚寂想了想,回想起她确实曾取了颗佛珠来封印皇宫的“真气”,虽然没有成功毁了那道约束,但也能抑制住那“真气”作乱。
“你倒是挺会挑时候。”褚寂看向观南,心底多了层防备。
是巧合吗?这和尚恰好选到了这时候来找回佛珠……
沐灵忱也盯着褚寂,三人各怀心事,直到宫侍来催促她们启程。
虽说丰山距离皇宫不远,为了节省时间,又或者是为了逃离皇宫低沉的气氛,阮成鸿吩咐下去,提前一天就出发。
是以皇宫中一大群柔弱宫侍和君侍门慢悠悠赶到丰山时,天色已经渐暗。
沐灵忱等了许久,终于在天亮前等到了一辆姗姗来迟的马车。
可率先掀开帘子的不是萧雅,而是一脸凝重的三皇女阮成双。
三皇女率先跳下马车,向帘子内递出了手。
沐灵忱还以为里面的人是萧雅,可他又猜错了,一名白衣男子缓缓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是三皇女的侧夫。”褚寂和他并肩而立,两道身影隐没在树梢。“本尊还以为你是在看风景,没想到你是在等人。”
沐灵忱没有被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到,只是问道:“萧雅不会参加秋狩吗?”
“也许吧,许是不好意思见人,在某个角落里躲着呢。”她看了眼天色,“走吧,天马上就亮了。”
“嗯。”沐灵忱又等了会,见确实没有其他人,他这才轻点足尖,下了树身。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沐灵忱摇摇头,让冷风吹散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微弱的亮光点亮天际,层叠的树影隐没在黑暗中,伴着凌冽的风声呼呼作响。
阮成双扫了眼树影,这才放开怀中的软玉,向车厢内的人说道:“师父,人已经走了。”
“嗯。”萧雅轻咳一声,掀开了布帘。
沉寂的四周空无一人,但她还是和树影中的眼神对上了。萧雅没有瞒着褚寂的意思,露出了完整的身形。
和上次比,她的身体看起来正常了不少,身上的死气也淡了不少,人却裹得越发严实了。
“师父。”阮成双递过手,搀着那道黑色身影下了马车。
“咳咳……,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袍男子将手中的手炉递出,清冷的眼角散发着坚定,像是在述说寻常小事般平静。“放心吧殿下,绝对没有问题,太女那边已经搞定了。”
“师父,我不在的时候您要多注意身体。”阮成双还想多说点话,却被萧雅摆手制止了。
萧雅松开阮成双的手,淳意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走吧,是时候结束了。”
她看了眼天色,旭日冒出了尖,染晕了周围的白云,将世界蒙上了层金黄的薄膜。
阮成鸿,一切才刚刚开始……
丰山上有皇室修建的宫殿,而丰山的后山便是围起的猎场。闲散时,这里便只是个普通的养马场,到了狩猎季,这里又会热闹起来,成为皇室的“娱乐场”。
辰时,沐灵忱和观南也被邀请前往祭台观礼。
沐灵忱原本不想去看那些无用的东西,可寂离却一反常态,破天荒的要主动前去观礼,他狐疑之下便也跟着二人一起去了。
寂离毕竟不在受邀的行列,她只能用术法隐去身形,跟在二人身侧。
阮成鸿有意让位,这次的祭祀大典她全权交给太女打理,就连迎神仪式的领头都是太女上场,阮帝只是慢悠悠地跟在一众官员后,怀中搂着她新纳的宫侍,看起来丝毫没有把什么祭天仪式放在眼里。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除了沐灵忱和那名侍君,几乎不见男眷的身影。沐灵忱知晓人间的传统视男子为不详,心下也有些了然。
在前往的祭坛的队伍中,他竟看到了道意外的身影。那人跟在阮帝身后,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比先前的脸色多了分红润。
顺着他的视线,观南也注意到了萧雅,她缓缓道:“我这几日可是听说了不少有趣的事,要听吗?”
收回视线,沐灵忱点点头,观南施了术法,他也不怕有其他人听到她们的交谈。
“我听说当年丰山还不叫丰山,这里也只是个皇族的养马场,当年宫变前,如今的阮帝便是趁着当初的皇帝和太女来此游玩时,设计杀了太女,又趁皇帝没反应过来时,囚禁皇帝,逼她写下了让位书。”
“当时的太女和十三皇女都是正君所出。”褚寂补充道。
沐灵忱恍然大悟,“所以十三皇女才发动了宫变。当初记录行宫的事情几乎被抹净,民间只流传着当今阮帝弑戮同胞的暴行,没想到还有这种往事。”
观南说着说着,只感觉那道油腻的目光似乎又盯上了她,她走快了些,用沐灵忱挡去那道目光。嫌恶地撇了眼身后,她继续说道:“不止,我可是得到消息,当初的皇帝和太女的尸首,哦,还有十三皇女,她们仍旧留在这处行宫,就是不知道被藏在何方了。”
沐灵忱越听越怔神,怀疑起了这些故事的真假。“你都是听谁说的?”
褚寂也看向观南。
“一个宫侍,也许她都是骗我的,谁知道呢?”观南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一个宫侍能知道这么多?沐灵忱对这小道消息又多了半分怀疑。
行进的队伍本就极度缓慢,身后的视线也愈发贪婪。观南终于还是忍不住,手掌轻握,一阵邪风袭来,险些吹散了人群。
“陛下!”人群后方传出一阵惊呼。
好在观南没真想杀了阮成鸿,这场小闹剧只是让那道目光收了心思。没了打扰,观南的心情好的如耀眼的阳光般温暖。
沐灵忱和褚寂对视一眼,谁也没把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从斋宫到祭坛的距离不长,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祭坛。祭坛四周响起了乐官奏起的音乐,将肃穆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迎神仪式结束后,阮定远双手捧着玉帛,恭敬地走上祭坛,亲自奠玉帛。
沐灵忱扫了眼祭坛上的情况,正想移开视线,却见阮定远的身影突然摇晃了几下,玉帛掉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