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茶叶漂浮在杯口,两片细尖叶片相交,在水面盘旋,最后慢慢停下,细长的尖角指向了北方。楚寂收回覆在杯口的手,对这样的结果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无论她怎么算,都是这样的结果。
“师父还没有回来吗?”沐灵忱话音刚落,就见和班如心一起离开的流溪走进了殿门,她面色凝重,似乎幽血秘境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连一向稳重的春兰也站起了身。
“情况如何?”春兰盯着流溪手中的留影珠。
流溪也不多说,将在幽血处的所见所闻用留影珠展示了出来。
只见原先被结界笼罩,看不见内里情形的幽血露出了真面目,没有传说的白骨累累,怨魂纵横,反而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与世间流传下来的留影完全不同。
春兰自是进过幽血秘境的,这和她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幽血的结界破了,为何那些怨气也会消散?”这绿意盎然之景与仍维持着万千年血流成河的幽血有着霄壤之别。
“浮生门和化生门先我们一步,她们到的时候幽血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连那些遗留在幽血的法器灵宝也全都不见了,更别提那些整日鬼叫的怨魂了,幽血是一根毛也不剩了。”
“难道是被浮生门给吞了?”廖卒觉得那群不要脸的鬼修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春兰摇了摇头,“浮生门虽然是鬼修,但她们也没有收集白骨的爱好。”
“那简单,浮生门把灵宝吞了,化生门那群老和尚把白骨收了回去做灵台了呗。”廖卒吊儿郎当的说道。
“……”
“莫要胡说。”流溪被廖卒的话气的翻了个白眼。
廖卒摆了摆手,翘上二郎腿坐回凳子上,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了就没了呗,就那破地方又没什么用,反而让我们整日担忧里面会不会再蹦出个裂隙,涌出些挡不住的兽潮。”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中带着些失意,春兰搭上了她的肩膀,对流溪问道:“幽血只是消失了?你确定没有其他的异样吗?”
流溪端起自家老祖前的茶盏,一饮而尽,她肯定地说:“没有异样,我们查了好几遍,幽血只是消失了。”
若是其他秘境消失了,倒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可消失的是幽血秘境,是魔族老祖殒命之地,又有九千年前那场兽潮为鉴,谁也不敢真的放下心去。
“我们商量了会,觉得幽血的事情可能和前些日子连下的那七天雨有关。”流溪看着楚寂说道,想从老祖嘴中听到有用的分析。
廖卒看着对空气说话的流溪,若有所思。
“你们猜的没错,确实是那场雨的功劳。”楚寂也没想多说,“这是好事,不过是一场带着净化之力的雨水洗去了幽血的怨气而已。”
幽血秘境本就是靠着怨气才生成的,怨气被规则之力净化,那幽血秘境自然便不复存在了。
“你到幽血去,可有见到什么人?”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
仔细回想了下,此次汇聚在幽血的都是各宗的长老掌门,流溪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人,她摇了摇头,“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为什么那场雨会带着净化之力?”沐灵忱问道,这样罕见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也许是某个精通药修、佛修和术修的大能大发慈悲,路过幽血,便出手相助?”楚寂笑道,她不明说,只是打着趣。
“只要不是坏事就好,我们各宗商议着派弟子轮流值守幽血,以防万一。”知晓自家老祖是个不正经的,流溪也没打算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她看向春兰,“你通知下泉溪,让他派些药峰的弟子随第一批值守的弟子一起去。”
春兰点了点头,不想和她多说什么,没一会便带着廖卒离开去准备弟子值守幽血的事情了。
她们走后,楚寂看着廖卒的背影,“她和幽血有什么关系?”她能听得出廖卒话中对幽血有着浓烈的厌恶。
流溪叹了口气,“您忘了吗?她是之音老祖的孙女。她母亲在九千年前留下的暗伤没好全,修为停滞不前,在她刚出生便去了。好在她是个刻苦的,没能辜负了她母亲的期望。”
之音死在了九千年的兽潮,楚寂依稀记得她有个女儿,是个有天赋的,怪不得。
沐灵忱了然,廖卒长老的父亲殉情一事天玄宗无人不知,见楚寂陷入沉默,担心她想起千年前的伤心事,沐灵忱迅速转移话题。
他将封神卷递给了流溪,“春兰师姐说了,这是您的女儿,您自己看着办。”
合上的卷轴静静躺在他手心,完全看不出这普通的卷轴会是一道刑罚,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流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觉得这封神卷如此烫手,她还想再为枭晓求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留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她点了点身下属于主位的桌椅,说出的话却让流溪瞬间清醒。
“当初你师父走前,让我选一个接替她的位置,我选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流溪摇了摇头,沐灵忱更是呆住。
“情爱两字是你的弱点,却也是你的优势,你比你哥哥泉溪实力要差一些,但你要比他有情有义的多。”她盯着流溪的眼睛,“莫要失了本心,别让我失望。”
“走吧。”她对沐灵忱说道,不等流溪反应,她将画卷塞到了流溪手中。
“哦,好。”沐灵忱赶紧跟上。
临出门前,他回头对流溪说道:“师父,您还是不要再让春兰师姐失望了好,您有空了多和师姐聊聊。”
睨了眼磨磨蹭蹭的沐灵忱,楚寂直接提起了他的衣领,将他薅出了重阳殿,沐灵忱趁机拉住了她的衣袖,他左看右看,没看到旬尘的身影。
“奇怪,旬尘前辈去哪里了?”
“不知道,谁知道她又去哪里鬼混了,不用管她。”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被他攥在手中地衣袖,不去看沐灵忱失落的目光,走到了前面。
不过很快他便又打起了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起了其他闲事。伴着她敷衍的有说必应,沐灵忱也不觉得尴尬。
等到回到木兮院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坐到了他对面,生怕她能遁地跑了不成。
最后,他的喋喋不休还是被不厌其扰的楚寂打断了,“你闲来无事可以再运转几遍心法。”实在事被盯得受不了了,她放下了手中的图书,无奈说道。
她的话正好提醒了沐灵忱,他快速起身将心法卷轴拿了出来,凑到了她身侧,指向了心法边缘处的批注,“我不理解这句话“心即法规,杀人于无形。”,心法还能用来杀人吗?”
他还从未听说过用来静心的心法也能杀人于无形。
“人是个脆弱的生物,而人的心,更不堪一击,只需要注入些痛苦的回忆,就会生不如死。”她手心一闪,现出了另一本相同的卷轴,那卷轴上刻着“屠心之法。”
他快速扫过其中的内容,发现屠心之法便是千玄心法的最后一重,不过它讲的是利用心法侵入她人的识海,控制人心,可做到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他皱了皱眉,斟字酌句地细看那卷轴的字里行间,“老祖为何会写出这样残忍的心法,这实在不像……”
“正道之法?”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她先反问道:“何为正道?何为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