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秒一声闷响,“Fertile soil”这个ID向他发来了一条新消息,像是风琴本一样划入他眼中。
[Fertile soil:现在看得到了吗?]
这条是私发给他的,班屹愣了下,江衔远的语音邀请就弹了出来。
电话接通江衔远的第一句就是,“听得见吗?”
班屹:“听得见。”
对面顿了顿,声音才重新响起,“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二年级的时候,我妈有次在国外办画廊,然后有天我们全家都联系不到她的事情。”
说出来的那个瞬间,江衔远盯着阳台下的路灯,他忽地觉得自己也有些冲动。
这件事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能被一件事困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班屹会怎么想。大概会对他颠覆认知,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也有可能会认为他矫情。
但班屹没给他很多后悔时间。一句“我知道”清晰地从电话另一头传了过来。
江衔远难得的愣了愣,“什么?”
“我听说过。”
班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像不疾不徐的风,将人勾入童年深处。
“江衔远,我知道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班屹说:“不然你猜为什么二年级的时候我要往你抽屉里塞糖,还不是因为某个爱哭鬼在角落里偷偷哭。”
“……”
班屹问:“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对面彻底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想也简单,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
最后还是江衔远先败下阵来,语气淡淡地,却含有温度,“班屹,不要突然失联好吗?”
班屹忽然有些心虚,不过还好从小到大修炼的不动如山的技能,也就让他刮了刮鼻子,“哦。”
但也就心虚了不到三秒,班屹忽然发现一个点,挑了挑眉,“找不到我对你有影响吗?江衔远。”
江衔远:“有。”
“没人跟你争第一的影响是吗?”
“不是。”
“那还能有什么影响?”
“你说。”
“你提的你说。”
两人理所应当地踢起皮球,踢了半天也没踢出个胜负来,反而把睡意踢出来了。
“哥你不困吗?”班屹拖着调子,顺带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要洗澡睡觉了。明天学校见。”
通话骤地停在这里,谁都还没回过神,只是任着微风吹拂,把一些还未发觉的情感吹拂在少年心口,等待生根发芽。
*
[陈岁昭:路曼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上了辆车牌号M177的大众]
[陈岁昭:我拦了辆出租车,草,那傻逼司机跟我说跟车违法]
[陈岁昭:班屹?]
班屹有点自顾不暇。
他不知道班安杰抽的是哪门子风,在外面赌博就算了,还把家庭地址和亲属关系暴露的一干二净。
催债的人直接追到了家门口。
班屹出去开门时,先吃了口混杂着烟味的冷风,后是直接吃了拳。结结实实地挨在肚子上。
他晚上没吃饭,真被人打在肚子上,也不至于会没形象的当场呕出来。
对面嘴巴里叼着根华子,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几个人,手里都抄着各式各样的家伙。
领头披着虎皮大袄的男人先一步开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叫老虎。班安杰是你老子?”
“你都跑我家门口来了。”班屹低着头,手背在身后,说:“还问这种蠢问题?”
“我草你大爷。”对方瞬间被激怒。
班屹笑了下,“那我祝你跟我大爷他百年好合。”
“……”
思维不够敏捷,班屹一句话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
老虎七窍生烟,抓着班屹的头发,往他肚子就是几下,打到人咳出血来为止!
“唉,真的是奇了怪了。”老虎说:“之前来的兄弟都不敢来找你,都说你不是让人随意欺负的主,还劝我提防点。怎么倒是现在一声不吭?变性了?”
也就在老虎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班屹笑着反掐住他的脖颈,另一只不知道何时从后头抄了把破木椅子出来。
破木椅子砸在人头上,电光火石间,椅子四分五裂,断裂的木划作一把把锋锐的刀直插入老虎头内。
剧痛传人四肢百骸,老虎被揍得猝不及防,痛得视线模糊,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班屹典型见机行事的性格,抓着老虎的头发把人摁到地板上,一比一复刻对方的招式往人肚子上连打数拳!
班屹单膝跪在老虎旁边,用手肘抹干净嘴角血渍,转头看向愣在他家门口的那群人。
“……”那群人集体打了个寒颤。班屹刚刚看人的目光完全不像是人,而是像一只埋藏在阴暗处已久,终于锋芒毕露的狼。
班屹在电闪雷鸣间重新站起身,暴闪的雷电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胸前的校徽。
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欠你没钱你们找谁去!来找我干什么?”
“谁让……他是你老子,你是他儿子。”对面语无伦次,明显也是无理瞎讲的样子,“父债子还,自古以来的道理。”
班屹扯了扯嘴角,笑了下,“那你们可真会给古人蒙羞。”
“反正这个钱,你不还也得还,你不想还也要还,谁他妈跟你讲道理!”对面面色铁青,纷纷抄起家伙,一拥而上。
班屹占着这是自己家,柜子、地板、甚至是垃圾桶,随时随地的掏出各种意想不到的东西,去对付对面的拳头、棍子和刀。
直到红蓝色的光透着花白的玻璃照射进来,普照在众人身上,一群警察破门而入,“通通不许动举起手来。”
某位明显涉世未深的警察瞳孔放大了。
一副像是凶.杀.现场的场景出现在了一位常年独居的重点学校的学生家里!
水地板上躺下五六七八个人,唯一能直接用肉眼看出还具备呼吸功能的,躲在隐蔽的角落,抱着膝盖,直发抖擞。
那位涉世未深的年轻警察立刻走过去,问道:“同学,是你报得警吗?”
班屹从膝盖里抬起头,眼圈红得可怕,点了点头,“是。”
“用我扶你起来吗?”
班屹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相较于这边一副警察人民民鱼水情的画面,另一边就不和谐得多。
老虎被两个警察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只能充满讽刺和愤怒的骂,“我草,你小子他妈还叫条子来。”
“……如果你爸天天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那群催债的人不去找个成年人,在这里围堵一个未成年的学生。”班屹静静地站在满是奖状的墙面前,目光平淡地俯视众人,“你找不找警察?”
老虎咬牙切齿,“你他么在那里装什么可怜!”
班屹安静地陈述:“这是事实,不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