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那我走了,这手机下周就别带来了。”
出了寝室楼,霍斯齐往总教面前一杵,侧耳打听:“咱这个紧急集合是怎么安排的?”
总教回答:“明天晚上。”
“我看咱学生今天这个精力还挺旺盛啊,要不今晚就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霍斯齐又靠近了几寸,同他小声谋划。
总教一身正气,不自然地往边上避了避,道:“安排的是明晚。”
“这个问题啊,是这个样的……”见年轻人不听劝,霍主任这一身的领导毛病又犯了,立刻肚里起草稿,陈列出今晚行动如何如何好、明晚行为又如何如何不妥,偏生要说服人家,“所以,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当然,如果非要安排在明晚的话,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他心里想的却是,学子们还是忙点好,忙起来他的得意门生也就再顾不上想家了。
见识过一番主任的嘴皮子功夫,总教不想继续听他掰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冷冷应下:“那就今晚吧。”
凌晨两点的季秋夜早该陷入沉睡,外校的寝室楼宁静之下却藏着暗潮涌动。
楼道墙壁上挂着的一排STB在黑暗中交替闪烁绿光,急促而富有节奏。有阵风悄然而过,合欢树的叶子摩挲出响动,夹杂着不知哪间寝室的哪张床上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两道尖锐而悠长的哨声彻底划破了表面的安宁。
“各位同学注意,五分钟内有序进入操场——”
外头逐渐躁动起来,李炎压根儿睡得不踏实,清醒过来时也没个缓冲,上一秒还在梦里腾云驾雾,下一秒便倏地支起身来,斜眼往沈安州的方向望了望。
下床后一拍脑袋,便冲了出去,楼道里虽然有应急灯亮着,却依旧昏昏暗暗的不敞亮,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对面寝室的门前,急促地敲了两敲。他也不知道这么干的理由是什么,光觉得自个儿实在落不下小同桌。
隔了片刻,门才被人从里拉开,他的小同桌正倚在门框边上,早有预料似的朝着他微笑。
身上套着迷彩短袖,大概夜晚懒得束起,发丝凌乱地垂在两侧,堪堪遮住肩膀,有几缕挡在了温软眉目前,主人不甚在意地微一仰头,便随之落向后头。
李炎直愣愣盯着,不禁有些神游,他临睡前似乎应承了什么,具体是什么来着……
他愣神的间隙,听见俞轩淡淡地说:“打什么愣,快抱吧。”
俞轩在他面前缓缓张开双臂,一副任君动作的柔然模样。
是了,他曾扬言要将他的小同桌抱到操场上去。
颇有些紧张地伸手,刚触及对面人的腰身,便被对方抬起的掌心挡了一下。俞轩微颔,瞧着他举得不甚稳当的手,皱了皱眉:“算了,别挡道。”说着,在他手腕上一推,从旁边错身走过。
人走得潇洒又坦荡,甚至再慵觑他一眼。
留李炎在原地,阴郁地吁了一口气,心里头不免有些失落,却又十分庆幸他没真让自己抱,那股子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的莫名情绪终于消退了个干净。
“走吧。”
俞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立刻转身笑呵呵跟了上去。
到了场地,两盏路灯相距得近,照得人影浅淡、面目清晰,李炎方觉得俞轩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在学生仪容上实在不甚得体。
“怎么会这么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束啊?”狄泽埋怨似地问着,下意识往自己马尾上抓了抓,“带了发圈吗?”
俞轩有些心虚地摸上鼻尖:“没有。”
她有预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签字笔来,抬手示意他蹲到自己面前来,“有我在,你下回也不必记着亲自带。”
继而,她握住俞轩的头发,随分捏成一股,想了想,又特故散出一些落回他的后颈,用笔盘旋着将手里那部分绾起来。
俞轩朝脑后摸了一把,笑问:“怎么还留一些在下面?”
狄泽回应:“你头发有些多,全挽起来难度系数太高,我这支笔也难堪大任,只帮你挽一部分好了。”
待她替他打理好垂落的发丝以及周围碎发,他便直起身,缓缓晃了晃脖子,冷色的灯光打下来,氤氲在皮肤上白得晃眼,如墨青丝高束作髻,签字笔末端泛着暗银色光,发簪也似,模样上倒被衬得颇有几分清逸又温润矜贵的古意。
李炎从旁看着,眼底划过一丝讶然,隔了片刻才问出口:“你动作好熟练?”
狄泽冲他明媚地弯着眼:“这样既方便又省事,我以前也经常这么干。”
夜风和煦,俞轩笑起来,仿若熏风拂面,刹那间,她灵台那点困意消散了个干净。
小姑娘立刻点头称赞:“俞哥你这样笑起来更好看了。”她一向古灵精怪的,从不吝于夸赞他人。
“是么?”他顺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没怎么使力,却引得小姑娘捂着脑门喊疼。
她顺口应:“是呀,活灵活现的。”
俞轩微愣,随即缓颜笑道:“什么奇怪的词都往我身上安。”和和气气的,话语中全然无责怪的意味。
狄泽顺势攀上他的手臂,得寸进尺地要求:“快弯腰,给我捏捏你的脸。”
见俞轩不依,她便踮起脚尖,伸手往上探:“那你给我摸摸脑袋好啦!”
小姑娘一米五的身材,一米八的雄心,李炎敬她是条汉子。
俞轩无奈地避让,抬手挡在胸前,阻隔小姑娘的突袭,口中念叨着教育小姑娘的话:“非礼勿动非礼勿动,喂,男女授受不亲的,不准随便碰我的脸,脑袋也不行,你还动……”
“早知道你脑袋这么金贵,刚才我就该趁机多薅几下的……”
正同她打闹间,只听旁边李炎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也没错,确实活、零……”
“活现。”
很是招人稀罕的活灵活现。
李炎这语气停顿得莫名其妙,加上平时相处这小子总拿话挑他,容不得他不怀疑他这是话里有话。
“只做一。”他若无其事地松开钳在狄泽腕子上的手,在她肩上轻推了一把,将人推远了些。
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是这句虎狼之词并非从他口中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