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启动，李炎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社区里的帖子，后排的耿阳跟同坐的人在联机打游戏，他身边的俞轩也格外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李炎的肩膀突然一沉，他扭头去看，才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随着车辆行驶的颠簸逐渐靠在了他身上。
少年的刘海有些长，有几缕甚至盖过了睫毛，安静地闭着眼，就像阴天时的月亮，缱绻又柔和。
光影影绰绰地落下，李炎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晦涩而清淡。
大巴行驶得并不稳当，车内的空调打得有些冷，他感受着自己肩上时重时轻的重量，有些不知所措。
睡梦中的俞轩低声呢喃了句什么，李炎偏过头认真去听，却只听见含糊的几个音节“哥”“别动”。
大概是让自己不要乱动，乖乖给他靠着睡觉吗？
他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同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调整好俞轩脑袋的位置，让两人贴合得更加自然而舒服。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当进入汾城界内时，随着导航的播报，车上的学生逐渐躁动起来，三三两两开始低声交谈。
在这样的环境中，后面的耿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说话的音量：“哎哟卧槽，对面这什么傻逼，追着老子砍……快奶我奶我，我靠！你他妈倒是看着我点儿啊！“
一句“我靠”喊得半车人都听见了，睡梦中的俞轩身子微不可察地轻抖了一下，李炎一爪子拍向身后的耿阳，沉声道：“闭嘴。”
喊得正嗨的耿阳吃痛地“哎呦”了一声，抬起头刚想辩解，就注意到靠在李炎肩头已经睡着了的俞轩，顿时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使劲看了两眼才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即将输掉的游戏。
车前楼梯处坐着的黄乐老师原本昏昏欲睡，听到动静，便将目光投向车内窃窃私语的学生们。她推了推眼镜，忍了两秒，才和和气气地开口：“大家都安静一点，车上地方小，一说话就很吵。”
大约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一车人看到了高速口的指示牌，第二波躁动又起。
窗外的群山向后排排倒去，眼前“汾城”的行楷大字渐近，黄乐不知怎的盯着高速口两个大钢球的造型入了神，一时没维持车上的纪律，学生的讨论声便逐渐吵闹起来。
“哥，好吵。”俞轩在半梦半醒间皱起了眉头，在李炎身上蹭了蹭，同时一只手伸进他的怀里，轻轻地扒拉了两下。
李炎顿时身体紧绷，愣在了座位上。
靠着他的人又小幅度地动了两下，他僵硬着转头去看，比他微弱高出一点的少年正从容地依偎在他肩上，毫不设防的模样像只懒洋洋的猫。
被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人当成靠枕，似乎占便宜的是他。
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果然是真理。
周围过于嘈杂，俞轩睫毛轻颤了两下，睁开了眼睛，他迷茫地盯着李炎看了两秒。
接着，意识归位的他默默地直起身，并将手从对方的小腹上移开，带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嗯。”李炎动了动自己被压得微麻的胳膊，心中莫名升腾起一阵小失落，“也就一小会儿。”
果然对自己还是客气的。
他刚才那样自然，显然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将他错当成了顾子琛。不过，姓顾那哥们儿看起来就是冷调逼王那一卦的，属实不像个会照顾小朋友的暖心大哥哥。
大巴停在一家酒店前，黄乐率先从座位上起身，指挥着学生有序下车。
众人透过车窗，看到了一座装修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的酒楼——汾城饭店。前面的学生还堆在过道，李炎他们的座位靠后，便一时没有动身。
刚下车，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喊了俞轩的名字，他很自然地应声走过去，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人群，并排站在了树下阴影处。
离开了空调的照拂，午后的高温蒸腾着整片大地，热气扑面而来，浑身的燥热似乎突然复苏了。
盯着远处两个悠闲的身影，李炎眉宇间的不爽多得像是要溢出。
黄乐指挥着一班学生站成两排队，又喊了他们南校插进来的六个人到自己身边，吩咐道:“咱们这趟车出发得有点晚，你们班主任十分钟前就发消息告诉我，你们班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你们六位就暂时先跟着我们队伍，没问题吧？”
六个人小声且零散地回复她:“没问题。”
“那就别愣着啊，快回队伍吧。”黄乐朝他们一摆手，接着朝大巴司机走去，询问行程。
李炎径直朝第二排最左侧的人走去。
那里正站着两个还在交流的人。
女孩子看他朝这边走过来，突然戳了戳俞轩的胳膊，附在俞轩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看到俞轩嘴角的笑意更浓，那双好看的眼睛被牵动得弯起，接着，他听到他回了女孩一句:“还很可爱。”
呸，可爱个锤子。
李炎的内心不知缘由地有点炸，但他不显山不露水，面无表情地走到少年身边站定，冷淡开口:“你的衣服还在我家。”
俞轩偏头思考了一下:“哦，是有一件。”
他想起来了，李炎说的是上个月自己光荣负伤，被他捡回家之后，也顺带穿走的那件白衬衫。
说起来，那件衬衫上的图案，还是他妈亲手绣的。
旁边的女孩儿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看看他，又看看俞轩，表情有些微妙。
“洗过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还你。”
俞轩觉得还衣服这种事挺麻烦的，况且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别人穿过的他也只会撂进衣柜里长蘑菇。
于是他回道:“要不就送你了。”
李炎不答，只凉凉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又试探性地说:“呃，要不……我还是拿回来？”
李炎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满意:“什么时候？”
“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吧，我去一趟。”
俞轩觉得李炎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