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林停晚动身前往容州白水,还带着他的远房表姐——玥然。
“你与我同道,一起回去吧。”林停晚提议。
玥然长途跋涉路上像是没吃过饭,两个粽子下肚后仍一顿猛吃。她头都没抬:“若是五月十日后出发我可以与你同路。”
林停晚思索片刻,到容州纵马约需十日,“可以。你……一路没吃饭?”
玥然抬头:“阿晚,你真贤惠,于公子好福气……”
林停晚面无表情:“假的,别信了。”
“哈哈哈,哎,这绳我能用来绑头发吗?”玥然一路风尘,头发零散,为了更方便吃饭,她拿起赠送的五彩绳束发。
那一刻,林停晚想起了什么,但是停顿片刻后摆了摆手。
出发七天后,两人被拦在了齐纪县。齐纪县,位于安、容、华三州交界处,坐落于梁河蜿蜒处,水路交通发达,是三州要塞,通往容州必经之地。五六月雨水繁多,齐纪县河岸大堤水位骤升,县令急报容州知府,当即准备抗洪。
于是两人只得改道齐纪以北,安州鼎丛县。
进城前,林停晚买了两件趁手的刀。
玥然:“你练武了?”
林停晚无语:“我一个文官,练什么武。鼎丛以前为流放地,民众可能不太好相与,有备无患。”
玥然反复观察透亮的刀片,“听闻最近该地较为老实,缴税都没有拖沓过。”
半夜两人在村里一个破庙中过夜。
“阿晚,你有心事?”
四周是成片的麦田,金黄一片,隐没在夜空下,朗月星稀,虫鸣阵阵,晚风吹来,裹着草木的香气。这样的清新气息让他想起一个人……
“哪里看出来的?”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比现在快乐。”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那时我还没有高价卖破烂的任务。”
两人笑起来。
“能告诉我于枫的真实名姓吗?”
“如果还有下次见面,你自己问他。你睡吧,我守着……”
玥然不相信这个借口,正如林停晚不会相信月然楼查不出一个小小的商人。但是玥然并没有着手调查,那其他势力呢?
两人各怀心事,在默契的隐瞒中相安无事。夜半,远方突然传来呼救声。
林停晚起身携刀出门,玥然紧随其后。还没迈出庙门槛,一个人影抱住他的大腿。待他看清此人的脸,差点吓死。
“太子殿……”林停晚及时止住,“你怎么在这里?”
江承璟此时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喘息不止,脸上还混合着血污和尘土。他上气不接下气:
“先……别问这个。有刁民,快跑!”
林停晚扶起江承璟,掩在身后,放眼望去,破庙已经被十几个壮汉包围。火把照亮了破庙,为首的壮汉已然要冲上前来。
林停晚将刀一横,“敢问是劫财还是夺命?”
冲上来的壮汉没想到被劫对象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客气,吼道:“老子要你的命!”
“哦?那放了他们两个?”
……
玥然对于林停晚这种与歹徒讨价还价的行为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夺刀而出。
十几个歹徒也反应过来,蜂拥而上。玥然虽也没有什么武艺,但好在和林停晚一样命途多舛,什么倒霉事都遇到过,因此也能应付片刻。她仗着身体小巧灵活,游鱼般行走,专用刀子插歹徒要害。
江承璟几次站起来想帮忙,被林停晚和玥然悄无声息掩过去。开什么玩笑,他出什么事,林停晚带回去六百万两也免不了一死。
林停晚试探几人的实力,发现与平时自己受到的威胁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几个壮汉不会武功,完全靠蛮力,甚至比不过刘家庄的疯癫百姓。林停晚利落地挥刀,吸引着江承璟和玥然那边的火力。
不知有意无意,歹徒绝大数都围聚到他身边。
他站在其中,有一刻跌入黑暗,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奔逃挣命的坎坷。棍棒敲击、刀剑相向,他与母亲抱头逃窜。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
他的手肘、小腿被歹徒棍棒敲打,定在原地无从应付。
“林停晚!”
黑暗混乱中有人喊他,茫然抬头循声看去,江承璟正要过来帮他解围,他身后有个不长眼的歹徒亮出了刀子。
林停晚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冲过去。
“哗啦”一声,是皮肉绽开的细碎声响。林停晚烫伤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背部再遭重创。
“嘶……”林停晚闷哼一声,鲜血溅了迎上来一刀结束了歹徒的玥然一脸。
三人被剩余的五六个壮汉歹徒围堵在破庙墙角。
“你说,我现在告诉他们你是太子有用吗?”玥然苦笑着问。
江承璟:……
林停晚吐出一口鲜血,“不如告诉他们我是他祖宗!”
江承璟:……
三人准备背水一战。
此时外面传来地动的声响。霎那间数十个火把映亮了小小的破庙。不远处走来近百人!
是附近村里的人,将他们几人救下。
——
“林卿……兄,你这背上有烫伤未愈啊。”江承璟边上药边问。
林停晚宁愿让玥然给他上药也不敢劳烦太子殿下。奈何江承璟是个性情中人一定要亲自上药感谢林停晚。
江承璟眼见着林停晚上路了,皇帝皇后还是没有恩准他出宫的计划。索性心一横,悄悄溜出皇宫。可怜从小没出过宫的太子殿下,一路既新鲜又艰辛,好不容易追上了林停晚,结果发现有十几个人不怀好意地暗中靠近。
三人被这里的村民所救。据当地人说,这里是桦惜庄。前些年这里多来一些流放之民,十分动乱,原住民和还算老实本分的外来人团结起来,共同排斥作奸犯科大奸大恶的歹徒。
“那我们这是遇到被排外的歹徒了?”玥然用手绢擦去脸上血渍。
桦惜庄庄主华光凝解释:“多半是这样,那几个人在庄子外转了有一段时间了。”
华光凝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长的很高,身体健硕,只是头上都是苍苍白发。他拿着一个瓷瓶给林停晚,“伤口愈合后涂点这个,可以消除疤痕。”
林停晚抬头仰望他半晌,总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他接下瓷瓶:“多谢华庄主。那几个人捉住了吗?”
“已经绑在后院柴房了。”
“庄主!庄主!后院几个歹徒自杀了!”小厮跑来报信。
林停晚与玥然对视一眼。这事复杂了。如若仅仅是简单的流民暴乱,流民怎会自杀?他们是死士还是被利用的村民?背后的指使又是谁?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目标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