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紧张,袁满肉眼可见地紧张。这倒是让林停晚有些诧异。
袁满提着棍子滚刀肉般轧街的时候他老子也管不得,即使到了现在,他仍旧和袁医不对付,袁医说一句,他无处释放的抱怨和啰嗦能顶回去百句。
可郁熠朝的一个眼神,甚至被蒙住都看不到眼睛,一个动作,他便三缄其口。还有之前做了错事,被郁熠朝按在架子上,对着全医堂的下人和患者,生生打了三天,袁满被打的漫天嚎叫,刚开始走路都一瘸一拐,但从未听说过他说郁熠朝一句不是。
小时候不能说不对付,至少形同陌路的两人,如今关系如此微妙。纵使郁熠朝救活了医堂,但是按照袁满以前的性格,对于父亲和医学的厌恶,怎么会同意接手经营医馆?更别提他如今身上戾气消散大半,人也算是走上正途,虽然偶有马失前蹄,但总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而袁满此时手心发汗,他敢说比自己因为涉险差点拐卖人口被郁熠朝按着打时还要紧张。
说起来他是从心底里害怕郁熠朝的。这个人从小便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好孩子,“有出息”、“做大官”是他听的最多的话。可他的命途多舛也着实令人唏嘘。
那年一场大火使他致疾,也烧死了曾经骄傲的少年。他当时对此事了解甚少,只是每次鲜少地回家后总能看到郁母流着泪求他;有时是求他想想办法,哪怕只是能看见光亮;有时是求他利用自己的人脉介绍一些大夫,翻山越岭也要一试;有时仅仅是让袁医去看一下儿子。
街坊们人人讳莫如深,惋惜天之骄子的陨落。每每聊及此事,也只是摇着头道:“我早就说那对母子不祥,如今可好,害人害己,可怜了阿朝这么好一个孩子……”
后来郁熠朝似乎恢复了状态,但是母亲又出了事。上天总算发一次善心,他的眼睛逐渐能看到了,本想挣些钱糊口,却又被无情无义的伯父赶出家门。
他感激郁熠朝力挽狂澜救他们父子于水火,也因为林母的事情愧疚不已,有时做噩梦都是郁熠朝要他为林母偿命。
郁熠朝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屡屡遭受命运暴击,却总是不倒不灭,越挫越勇。这样的人怎么会容许别人在外人面前解开伤疤,何况他自诩这么多年,郁熠朝这样冷淡的性格,他们似乎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林停晚有种微妙的剑拔弩张的感觉。他轻轻扣了几下桌子,给郁熠朝添满茶水,缓声打破焦灼的气氛。
“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他背手踱步到袁满身前,“你知道袁医为何总是骂你吗?”
袁满摇头:“他看不上我呗!他这辈子都看不上我,但是没办法我还得给他养老。”
郁熠朝坐下轻呷一口茶水,中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表情淡淡地看戏。
林停晚:“不。是因为他太闲了。”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骂人,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事!自从袁医走路不太方便之后,他和郁熠朝便商量着让袁医安心养老,细细想来,自此后被骂的频率飙升。
袁满若有所思:“嘶,有点道理……”
“人呐,闲下来就会给自己找事,他一辈子就行医治病一个爱好,你这当儿子的还不让他干了,他能不追着你骂?”
“嘶,是这么个事……那依林恩公的意思,让我爹七十多岁高龄继续出诊?”
“当然要出诊,而且好要免费出诊。”林停晚道。
郁熠朝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
袁满则一头雾水。
“不是,这受累不讨好的活……”
“袁医悬壶济世了一辈子,治病救人是他的信仰,生生剥夺了他的愿望何尝不是一件残忍的事。他看不惯商业化的医馆,那便满足他就是了,都这个年纪了,想来这偌大的颐安堂也不会送不起几斤草药。再者说了,免费义诊的消息口口相传,颐安堂的名声也能打出去更响亮些。”
“那如若人人都贪图免费的医诊,无人交钱看病了该如何解决?”郁熠朝打断道。
袁满见郁熠朝神色平和下来,心中落定,出声建议:“不如只将免费的机会给穷人,这样才有义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