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艾米,在一尾光间,心寒地对他说。
乔,我对你很失望。
“不!不不不……!!”
他悲鸣不已,视野内的光猝然熄灭,他只能隐约识别自己身处腥臭的血狱间,内脏和残肢悬满空间,血水浇淋。他用衣服猛擦双手,妄图拭去满手血腥。他擦破了手,指甲翻出,疼痛领他逃脱了幻境,他却发现自己的手……
仍染血污。
乔纳森像被拔了发条的玩具定住,又哀笑起来。
他只是想复活大家,但不知何时起,初衷偏离了轨道,倾听生命的惨叫就像毒品一样一点点锈蚀了他的人性。他杀死了无数人,也逐渐杀死了自己为人的可能性。他更是开始长时间地陷入神经质的思考,他能摆布一个人的生死,是不是也能掌管世界的命运——
欲望日益膨胀,他堕落成魔。
回不去了。
乔纳森仰起头,旁若无人地叹息:“鬼鸮,我不记得我杀死多少人了,就像我不记得自己吃过几粒米。他们成为了我的能量,促就了现在的我,活着的我……我感谢他们,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即便欧西里斯的计划终点是虚假,将来遭逢上天惩戒,我也甘之若饴。至少当下,我活着。”
“即便一切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郁远疾言。
“世人的安逸生活不也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吗?”他展现明丽的笑,“现在让他们中的一小批蛀虫偿债,有何不可?”
“……真是诡辩。”
“鬼鸮,繁文缛节到此为止吧。你不顺从,我就只能用一点让人不愉快的手段,“邀请”你了。”
“巧了,我同样也想用一点让人不愉快的手段,收拾你。”郁远终于确信乔纳森彻底死在了他的记忆里。
现今这里,只有一名敌人。
“用你这强弩之末的身体?”乔纳森谐笑,“还是你那该死的冷静?如果是后者,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瓦解……我没动那监管者,不代表不会动,另一个碍事的家伙。”
啪一声清响,一枚弯折的特调员胸牌摔在郁远脚边。
上面的编号,他倒背如流。
“那家伙现在啊,就跟这牌子一样……”乔纳森还未说完,眼前遽然暗下。
恐怖的杀意寒铁般袭来,鬼鸮失控而愤激的怒颜近于咫尺。乔纳森始料未及,瞳孔骤缩,全身的细胞惊惧叫嚣。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死了几百回。
嚓!
生死关头,肾上腺素飙至顶峰。乔纳森竭力将深魔转移至身前,可迎面削下的刀刃仍如撕开一张薄纸,劈开了深魔的身躯,刃尖在他手臂拉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他向后仰去,凛然瞥见刃尖下,漆黑的枪口火光微荧——
砰砰砰!!!
几声枪响,由精神力凝作的子弹烧灼衣角,全部扑了空,在地面爆裂四溅。
乔纳森传出十米开外,惊魂未定,几秒后才产生痛觉。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不明状况,甚至没来得及产生死里逃生的喜悦,面露迷惘。
他目不转睛地见鬼鸮打碎了那深魔,手上的枪刃若野兽的獠牙,散发冷光。
鬼鸮微弓着身,发梢晃动,目光刺来。乔纳森脖颈一紧,顿感呼吸困难,视线似已为刃,抵在了他脖间。
“哈、哈……?”乔纳森喉结滚动,“看来我,抓到了对你来说不得了的家伙?”
鬼鸮没有怒吼,也没有咒骂,只凶暴散出浓稠的杀意,顷刻注满了空间。
束缚自我的野兽,出笼了。
乔纳森兴奋得战栗,面色酡红:“鬼鸮!你终于释放了自己,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为毁灭而生!”
他不经思考就解出了鬼鸮眼中暴戾的含义——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