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系统确实会称呼您为“宿主”。人们也诚实地称呼垃圾桶为垃圾桶,功能性的物体只被以品类称呼,不会有自己的名字。这很合理。]
也许是应该反驳的。不过萩原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也经常被人叫作‘警察’、‘警官先生’、‘那个爆处的帅哥’什么的。”
[……最后一个是同类名吗?]
“当然是啊!”半长发的青年笑眯眯地用食指去绕自己的发尾,要是让碳基人类看了一定会遐想几秒钟这只手绕在他人耳畔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在入职的聘书上、在那些确实做到了什么事的报道里,都会好好写上‘萩原研二’这个名字——啊,这么一想,警官殉职的报道上也一定会写吧。”
[应该会。但宿主,我似乎不理解您的意思。]
不理解的时候,先记录。宿主是很特别的宿主:说到“殉职”这个词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抬。但只是想到“警察”这个词,就能让他眼睛发亮。记下来。
“很简单,”萩原还是笑,“值得被记住的时候,名字才会出现;所以倒过来,也可以说成是只有拥有一个名字,才有被记住的可能。”
他拿过自己上衣口袋里的小笔记本。从警校生制服靠近心脏的位置拿出来。仍然跳动着的、年轻有力的心脏。
“系统亲,让我记下你的名字吧——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降谷正晃。]
萩原:“……”
“重名会报错哦?”萩原无语半晌才说出来话,“而且想要做别人的父亲可不好。这是那个什么隔空喊话bot的影响吗?”
[名字不重要。先到他那里去。他需要你。]
“研二酱拒绝过了吧?”萩原微微端正了神色,“占据他人身体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无法拒绝,合作关系已经确立。他本人现在并没有意识。而且——]
轻微的电流音在脑中逸散,系统似乎在急促地计算着什么。
“而且?”并没被系统冰冷的态度击退,萩原的神色仍然专注温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重要的人。]
仿佛心脏被攥住,指尖在一瞬间就变得冰凉。真奇怪,身体的本能思考此刻似乎还要快过大脑,就像这个身体从七岁长到如今,每一寸皮肤都清楚谁是身边最重要的人,清楚自己一生中所最担心的事。如今即将听到命运的宣言,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每一块骨骼就都开始叫嚣着反抗。
怎么可能?不会的。
[系统……嗯,检测到宿主的强烈意愿,自称暂时从“系统”换成“我”。我还根本没说是什么呢。]
[刚才看到的那位警官,你的幼驯染,松田阵平先生——将在四年后悲惨地死去。]
什么东西在格格作响。像是什么机械运转的声音。原来系统也有硬件吗?
萩原拼命地思考。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转移注意力还是集中注意力,想要听得更清楚还是想要装作没听到。真奇妙,他在质问之前就已经完全相信了:当自己被命运残酷地摆弄过之后,又有什么理由去相信自己的半身会幸免呢?
要镇定下来。要前进。如果我的命运能被改变,我就也能改变他的命运。不要让他像我一样,而是我要像他一样。要踩下油门。
他努力地发出了声音。也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耳边的机械卡顿声是什么——是他自己浑身发抖、牙齿打战的声音。
“为什么?”萩原研二是个自信的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声音会如此难听,“是为什么?有可以避免的方法吗?”
[有。]
心口的重压感愈发强烈。萩原努力想要坐起身,但还是仿佛被人按住肩膀一般无法动弹。那样大的力道,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推出身体、推到另一个世界去。
[完成第一次转移,就可以作为奖励告诉你。]
-
萩原睁开眼睛。依旧是一双有漂亮紫色虹膜、眼角略略下垂的眼睛。
“……小降谷,”他在心底发出惨叫,“你说要向我们介绍家人,原来是要我对着镜子自我介绍吗?!”
[很抱歉,这里没有镜子。]
[宿主,转移后的第一个任务……]
[请带他逃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