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他低声骂了一句,眉头皱得紧紧的,随即用一连串德语爆发了一阵脏话,语速快得像一把机关枪。
赫尔曼站在一旁,立刻明白了长官是在骂盖世太保。他也低声用德语附和了一句,语气同样恶狠狠的。
德语本就听起来强硬而生硬,一来一去的对话更显得火药味十足。贝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尽量忍住不哭,但情绪却控制不住,泪水终于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戈尔茨注意到她的眼泪,停下了话语,皱着眉看着她。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掌在她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仿佛想把眼泪抹掉,却只让她的脸更红了些。
“别哭了。”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烦,却又透出隐隐的无奈。他又骂了几句德语,最终还是收了口,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冷静。
他低头看着贝莱,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你一直偷偷看我干什么?”
贝莱慌乱地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他那杂乱的胡子。
戈尔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瞪着冰蓝色的眼睛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不是在看他的脸。她在看他的头发。
从柏林回来后,他的头发理得比以前更短更整齐,后颈的发际线被修剪得干净利落,额前的头发被梳得服帖,没有一丝凌乱。他离开前,他的头发比现在长一点,偶尔会落下一两缕金棕色的发丝,但现在看上去像是按着军官训练手册里的标准发型修剪过。
——
中午的时候,雪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带来一丝冷冽的清亮。贝莱裹着毯子坐在桌旁,脖子上的伤口依旧包着纱布。尽管戈尔茨已经回来,但她的心情并未因此完全放松。那些隐隐的不安和复杂的情绪,像阴影一样在她心头盘旋。
房门轻轻被敲了两下,贝莱回过头去,看见弗朗茨端着一份餐盘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挂着一贯的腼腆笑容,金发在晨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Bonjour, mademoiselle Lemoine.”
“Bonjour, Franz,”贝莱轻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本以为弗朗茨会因为戈尔茨的归来而变得更加冷淡,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弗朗茨把餐盘放在桌上,靠近了一点,用比之前熟练了一些的法语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贝莱低头摸了摸自己的纱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好多了……谢谢。”
弗朗茨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几分。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显得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是鼓起了勇气,轻声说道:“现在上校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用害怕了。”
贝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弗朗茨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着他那双带着真诚的蓝眼睛,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涩。她想要回答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点了点头。
“你……小心点,好好照顾自己。”弗朗茨又补充了一句,眼神里带着某种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他似乎还想多待一会儿,但显然意识到这并不合适,于是拿起托盘上的空杯,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低头看向桌上的餐盘,餐盘中是一小块煎得金黄的肉和一小片黑面包,还有一杯热腾腾的茶。贝莱拿起茶杯,双手捧着感受它的温暖,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脑海中却回荡着弗朗茨那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