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祈安配合着笑了笑,道了句要他安心的话,就单臂压在凭几上,阖上了眼。
乔子归立马安静下来,在车壁上敲了敲。
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得更为平缓了,几乎没有什么振幅。
许祈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乔子归,便又垂了下去。
他知道乔子归刚说的是讨巧话儿,自己此番再动手,得手的几率,大概为零吧。
上次是他们刻意演的戏,若不是演戏,也有可能是方无疾做了什么手脚。
反正不是靠自己。
许祈安清楚得很。
而方无疾留这个人在身边,一定是他有什么可取之处的,断不会像乔子归表现的这么简单。
只是自己暂时没看出来什么罢了。
马车刻意放缓,脚程也慢了许多,许祈安意外地小憩了一会。
再醒来时,车轮轱辘两声,恰也停了。
“公子,您醒了?”乔子归轻声问。
许祈安点头,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边。
城南这片地确实如乔子归所说,不如城东和中心。
他们一行是经过了中心一带的,许祈安半醒半睡间都能听到些嘈杂的呦呵声,到了这块儿,就基本只有零星一点儿声响了。
昨夜似乎下了点雨,青石地面有些湿润,乔子归掀开车帘,许祈安就着其让出来的道,弯腰出了马车。
青石路上,多了两道脚印。
“还是该劝着多穿件氅衣的。”看着前方单薄的背影,乔子归默默责怪了自己一声。
他大步跟了上去,看许祈安也没往那几处商贩逛,转而慢走在有些老旧的小路,时不时掀开帷帽看一眼旁侧的建筑。
“公子是对这些感兴趣吗?”乔子归问。
说来他家王爷也研究过这一带的建筑,之前还做过一些模型呢。
若是美人也感兴趣,他回去就同王爷说,拿那些模型来给美人解闷儿。
许祈安点头又摇头,继而又点了头。
乔子归没明白,许祈安一怔,也觉得自己有病。
“不是感兴趣。”
找点没有什么记忆的记忆罢了。
……自己果真有病。
他在这一带一直徘徊,时不时想走过前方巷子,半道又折了回来。
反反复复,乔子归都知道许祈安的意图了。
美人想去那边,却又不知怎的,半道总是放弃。
那边有什么来着,乔子归对城南这块不太熟悉,也记不起来是什么了。
他想着,忽然,一个疯癫的炸毛头从巷口处跌跌撞撞地奔走过来,乔子归立马挡在了许祈安前面,防止人向许祈安扑过来。
那人几乎没有什么神志,甚至说的上是疯癫了,嘴里一直喊叫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公子,我们先走吧。”乔子归觉得诡异又惊悚,配合这里冷冷清清的气氛,更加让他觉得多待不得。
“我看看他。”这疯癫之人正是从前方巷子口处蹿出来的,且行为怪异得很,许祈安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许祈安向旁侧移动两步,目光紧随着那人。
“呜咦……死人……巴巴巴……呜啦嚯嚯……死……”
这人口中呕哑嘲哳,甚是刺耳难听,许祈安仔细辨认,只听出了个死字。
忽而,那人又大笑起来,跌撞着磕上石墙,叫着挥舞着,那头颅撞破的鲜血突突往外流。
顺着面部轨迹,一路流进了他张大的嘴巴里。
血乍一入喉,那人像是点了什么奇穴般,惊瞪死眸,双脚合并,在原地跳了起来。
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不断回响。
这咯笑引起许祈安一阵心悸,之后心脏便猛烈地跳动起来,隐隐有了要冲破束缚,撕烂血肉而冲出的气势。
许祈安只好捂住双耳,半蹲躬身,然而这刺耳的笑声却如狂风中晃荡的风铃,越摇越响,叮铃铃叮铃铃,似要将他耳膜都穿破。
他心脏和双耳都在被碾压,万斤巨石压在其间,再动弹不得。
“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我可以扶您吗?”
耳边乔子归担忧惊恐的声音直入耳膜,连耳内骨肉一同搅着,许祈安捂着耳朵的手感觉到了一阵粘稠,温热的液体从耳道中流淌出来。
他强行晃脑清神,双手死撑膝盖,向那咯笑的源头望去。
刹那间,空气静止了下来,枯木般死寂的眸子与许祈安对上,疯癫之人定在了原地。
随即慢慢地、慢慢地,癫狂的大笑表情在他脸上消失匿迹,却勾起另一抹诡谲无声的笑来。
“桀桀桀!”
碎石在地上翻滚,狂风擦过耳畔,人便向许祈安猛冲而来。
乔子归再一次挡在了许祈安面前,那人的动作极快,乔子归依旧能快速带着许祈安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避开对方爪状的攻击。
随即快速闪退开几米外。
许祈安凝神。
乔子归的反应灵敏程度堪称捕食状态的猎豹。
然不等许祈安多想,扑空的那人早已恼怒不堪,无能嗷叫着再次向许祈安猛冲而来。
就快直线撞击上来时,利箭嘶鸣突响,一箭破穿了那人的肩胛骨,箭势不挡,将人死钉在了墙头。
铁骑扬尘,兵马紧随其后,包围了这一圈。
许祈安耳膜彻底被这一遭震了个稀碎,耳鸣不断,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借着乔子归的身形掩饰住自己,迅速擦掉耳道中流出的血,随即将帕子仍在了一旁的杂木后。
不多时,马蹄声停留在了两人的几步开外。
乔子归见着人,刚要开口,就被不知名的气劲阻了回去。
只见来人翻身下马,一步步向这边走近。
许祈安勉强听到了一些稀疏的声响在向自己靠近,为免麻烦,他将帷帽盖紧了几分,彻底阻挡掉自己与外人窥探的视线,随后又往乔子归身后遮盖了几分。
然而一双温热的大手绕过乔子归与他相牵,将他从乔子归身后带了出去。
耳边响起低语声,许祈安顿了顿。
他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