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矖回过神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曾经将被自己带回来的螣蛇看作自己的责任,一心想弥补他为了自己而对部落造成的损失。
结果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只顾着为部落而奔忙,却将螣蛇抛之脑后了。
原来她已经有很久没关心当初那个刺猬一样的外来者了。
他是怎样被部落的大家接纳认可的?他是怎样将部落当作自己的家园露出肚皮的?他又是怎样认识瑶池姑娘她们的?
此时想起瑶池姑娘的问题,白矖不禁喃喃道:“他是心悦于我?还是感激于我?”
其实她更想问自己:我是对他心软,还是心动?是觉得他可怜,还是可爱?如果我不喜欢他,怎么会排除万难将他带回来?如果我喜欢他,又怎么舍得对他避而不见?
瑶池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她听到白矖的自语,不懂就问:“他又不是傻子,还能连自己喜不喜欢你都不知道?”
在白矖失神之时,阿青喉间遁走了一道青光,飞到昊天手中的青羽上,将青羽变作一只小小的青鸟,像鹦鹉学舌一样转播着这边的对话。
螣蛇本来看着大变活鸟的法术还觉得新奇,紧接着就听到这小小青鸟口吐人言,声音语调都与白矖一般无二,诘问着自己的真心。
这正是青鸟一族天生神通的妙用之处,也是瑶池出门前捎上阿青的原因所在。
等昊天向螣蛇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鸟嘴里又吐露出瑶池的声音,螣蛇忍不住表示赞同:“就是,白矖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还不至于连心动和感动都分不清楚!”
冥河用元屠的剑柄示意他闭嘴:“你在这里再激动,她们那边也是听不到的。”
看螣蛇安静了下来,冥河刚准备带着昊天和螣蛇继续赶路,又听到了皎皎似有所指:“瑶池姑娘此言差矣,有时候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被纷杂的思绪困住,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冥河心里不由得觉得奇怪,皎皎很少这般不客气地驳斥不亲近的道友,也不知道是瑶池姑娘惹他生气的了,还是他与瑶池姑娘熟悉亲近了。
她下意识觉得是后者,因为她与皎皎同行了这么久,他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还从未见过他生气动怒。
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有点滋味难明。
昊天倒是未能察觉出灵夭的态度有异。
但他熟悉瑶池的脾气,没能听到瑶池的反驳,他暗道不好,瑶池除了理亏,少有这般不争不辩的时候。只能在心里庆幸灵夭道友是个好性子的,应该不会为难瑶池。
其实瑶池没有与灵夭争辩,只有一点点是因为之前失言心中愧怍,更多却是因为她觉得灵夭所说也有些道理。
瑶池是个较真的性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对于自己知道的道理,她总要同别人辩个对错,但对于自己不甚清楚的,她也不会非要同别人论个短长。
她对男女之情的所有认知,都源于自己和昊天的相处。大道三千,各走各路,或许人族的男女有他们不同的相处之道也未可知。
灵夭见瑶池和白矖都听得认真,又接着说道:“其实白矖姑娘会在意螣蛇是感激还是感动这件事本身,不就说明了你的心意吗?”
“倘若你当真对螣蛇无意,又何必在这里纠结?何必管他是怎么想的?何必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倾心于你?何必担心他日后明白自己的心意会心生悔意呢?”
白矖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可是,即便我喜欢他,也未必对得住他的一腔情意。”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面露愧意:“我虽将他带了回来,可部落里事务繁杂,我实在无暇他顾。这么多年,对他可以称得上是不管不顾,哪里值得他一直挂念着呢?”
螣蛇听得直跳脚,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回去,好能当着白矖的面直抒胸臆:“值不值得的,我说了才算!”
可惜,他同白矖之间,身也遥遥,心也迢迢。
好在白矖身边还有一个瑶池代螣蛇言:“我看你那日在‘白驹号’上也算杀伐果断,怎么现下这般优柔寡断?你既然在意这个问题,直接去找螣蛇问个清楚就是。”
灵夭心思敏锐,倒是听出了一点端倪:“无论是旁人口中的白矖姑娘,还是我认识的白矖姑娘,都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
“关心则乱,想来正是因为白矖姑娘在意螣蛇,才会再三思量,以至于进退失据,乱了方寸。”
“其实情爱之事,哪里有取出来称量权衡的道理?对不对得住的,左右不过是一句心甘情愿。”
螣蛇以前总觉得瑶池太高傲了,灵夭太柔弱了。还因为灵夭教授白矖医术,与她走得近,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
此时听了瑶池姑娘和灵夭先生的话,心里顿时觉得她们的形象伟岸了起来,还得是她们修道者懂得的道理多啊!
他听着小小青鸟的转述,却只能干着急,由衷盼望着白矖能将瑶池姑娘和灵夭先生的话听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