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味思路清晰，面无表情瞎编。

陆择头痛稍缓了一些，听到这些话，脸骤然黑了，怒极反笑：“你在讹我?”

前话条件说了，夏知味自然也没想过陆择会答应，“陆老爷子留下的股份，我知道在哪。”

说出这句话，夏知味有把握。小说里，陆家表面在H市权势滔天，但一个家族总归是庞大的，旁系分支不知道有多少，陆择能坐上掌权人的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这点夏知味承认。

陆氏表面上是一个庞大集团，但实际内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陆择为首的董事派，一派则是部分陆氏持股人和陆家旁系。

陆择手段雷霆，董事会和陆家旁系表面上不敢闹，只能在暗地里勾结，隐隐有将两边股份集结，妄图超过陆择手里的股份的势态，届时，最终结果会怎样，陆择会很清楚。

而陆老爷子手里的股份也不低，只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如果陆择能拥有这份股份，陆氏会彻底为他所控制。

陆择看了面前的女人半晌，试图在她面上找出什么破绽，可面前的女人什么情绪都窥探不出。

沉默片刻，陆择忽然笑了，眼底渐渐浮现阴翳，“你不是她，她去哪了？”林意枝会知道这些吗？在他映象里，林意枝从来都不在意外界，只知道待在他身边，也只有对他时，她才会无条件服从。

“是么？”夏知味漫不经心回答，“我不是她，那是谁?”

陆择说着忽然制住女人的下巴，侵略气息扑面而来。他要亲她。

原本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林意枝，看向陆择，眼神幽暗。

在快要碰上“林意枝”嘴唇时，陆择顿住，眼底已经猩红一片，面目狰狞，“她的反应从来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到底是谁？”

夏知味撇头，淡定挣开他的手，语气没什么起伏，冷淡得可怕，“陆择，经历了那么多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和原来一样，还会像原来喜欢你，你要我是什么反应？我早就变了，罪魁祸首，不是你，还能是谁？”

夏知味语气极冷嘲讽。还以前的反应，多大脸?

这话说完后，陆择罕见没有再发出声音，因为他似乎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他现在才发现，林意枝似乎真的变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以前的她是怎样的呢?

恍惚间，陆择又回想到他见到林意枝的第一眼。

少女像是高不可攀的月光，整个人很瘦，皮肤雪白，看着脆弱不堪。她异常安静，整个人在柔与傲之间，仿佛罂粟花，带着致命的吸引力。陆择盯着她看了许久，恍惚间，陆择竟然在她眉间看出了几分熟悉。

那时他就知道，他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似乎在刚用手段得到她的时候，那时也很瘦，会看着他出神，会细心到极致，会永远在他身边，不会生气，言语永远和羽毛一样轻，永远不会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会看着他出神，那时的她，似乎是会笑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蓝白病服下的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瘦，仿佛脆弱到了极致，原本偶尔会出现一丝光亮的眼睛现在却满是漆黑。

不过是抽了点血救晚晚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脏处传来阵阵刺痛，密密麻麻，陆择在一瞬间有些迷茫。但烦躁更甚，不明白自己这些情绪究竟是怎么了。

似乎看穿了陆择心里所想，夏知味似笑非笑，“我现在的样子，你的那位白月光功不可没。”

几乎在说完这话的一瞬间，陆择就回忆里褪出，带着绝对的否认：“什么意思，你说晚晚在害你?别把谁都想得和你一样恶心，晚晚那么善良，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夏知味说这些话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因为她知道，对于陆择来说，他只会相信他以为的，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至于说出来，是想让林意枝看看陆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依照自己的判断。

“刚才的赌约，考虑好了么?”夏知味见陆择看着林意枝这张脸陷入恍惚，一丝冷意从眼里划过，“一年后陆老爷子留下的股份，我会告诉你在哪里，当然，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想靠着手段逼我说出来，你可以试试，最后我们会不会鱼死网破。”

陆择回过神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在心里笑着她不切实际的幻想，笑话，他陆择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在意一个替身，况且，有他的人在，也不用担心女人跑掉。

“好，”陆择应下。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承诺，林意枝还是会在他的视线下，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但林意枝知道那股份，他就有些重视。

离开地下室，陆择脚步顿住，低头和旁边的手下吩咐些什么，那人点头应是。

林意枝从地下室回到原来的病房。应林意枝要求，夏知味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她。

夏知味一路上听099在她耳边嘟囔：“宿主，根据我看小说的经验，男主只要稍稍对女主好一点，女主就会冰释前嫌，原谅以前男主在她身上的伤害，回心转意的，你等会儿一定要让女主认识男主的真面目！”

“……”

夏知味沉默，“陆择什么时候对她好了?”

“态度啊。宿主你这就没发现吧，你看男主这次居然没有对女主虐身，还把女主从地下室放出来了，要知道，按照以前，不把女主在地下室关个几天是绝对不会让她回地下室的。你看，男主是不是变得“温柔”了?女主如果感受到了，肯定会认为男主对她是有余情的，冰释前嫌，到时候，两人继续虐身虐心……”

“……闭嘴”夏知味感受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099的脑回路，她合理怀疑它被动过脑子。

“她不会。”夏知味冷声回答，“099，这只是小说，小说里的东西肯定会有一些和现实区分开来，再者，你不能用这种玩笑的话来诉说一个人的悲剧，况且，在小说本来世界里，这种虐身虐心的剧情不是一种玩笑，是一种悲剧。099，你的这种思维是不对的，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里，夏知味语气没有多严肃，甚至可以说温和，放在平常来说简直难得。

“哦，我知道了……”099低下黑色的小脑袋，整个人被宿主说得蔫巴巴的，像被太阳晒了的小白菜。

夏知味看着蹲在地上画蘑菇的某系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能感受到099并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系统不是人，没有共情能力，更不会知道什么是非对错。她怎么会像教育小孩儿一样对待系统呢？

算了。

夏知味回到099的话。抛开小说，她这些天和林意枝相处，自认对林意枝还是了解一点的，固执得很，那双眼睛似乎对所有人都看得很通透，还有就是，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东西。想到这点，夏知味勾唇。那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似乎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深渊里仍旧有一丝温柔。

但一想到099的话，夏知味面无表情。除非她和099一样脑子不好使，怎么样都不会按099说的那样去问林意枝。

医院的窗户射来澄澈的阳光，温柔地落进病床上。但床上的人状态却差极了。林意枝嘴巴紧紧抿住，额头上冷汗岑岑，还在压抑地咳嗽着，虚弱的像只无助的小猫。她靠在病床上，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单，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来。

夏知味是背对着病床，因此没有察觉到床上人的异常。等和099的谈话结束，却敏锐地察觉林意枝的背影微颤，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出。

“林意枝！”夏知味几乎瞬间到了床边，面上带着冷意，“你怎么了？”

“……没事，”林意枝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胃有点不舒服。”

全身翻山倒海的痛，仿佛寸寸筋骨寸断，反复不断，身体一次又一次崩溃，胃部和膝盖像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阵阵钻心的绞痛。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比凌迟还疼，无助与绝望充斥在心里。林意枝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但她却死不掉，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死不掉。

夏知味语气带着母庸质疑，声音如薄冰般冷冽清灵，“看着我，林意枝。”

夏知味不想逼林意枝，不论什么。但她知道，如果不问清楚真正的缘由，她不会承认，痛苦都会绞在肚子里，能忍就忍，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永远不会说出来。

面前的人没有正面直视她，只是身体却蜷缩着。

夏知味想交换两人的灵魂，却怎么也换不了。交换灵魂是在两人都情愿的情况下才可以的。

林意枝不愿，她知道自己也会疼。

有一瞬间，夏知味觉得自己眼眶红了。心脏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很奇怪，她从来不是会有这种情绪的人。

“……林意枝，疼不疼啊？”夏知味声音轻极了，极轻地拥住面前单薄的人，“疼是要说出来的，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疼……夏知味，我好疼啊……”林意枝像是终于崩溃了。从小到大，林意枝从来没有向别人喊过一次疼，叫过一次绝望，这种痛苦她经历了太多，但从没有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她却感觉身体的痛苦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泄出的口子。

疼，怎么不疼呢，疼得想死，疼到麻木。

心脏似乎比先前疼得更甚，夏知味顾不得什么，将人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安抚，似乎想让面前的人少痛苦半分，她闭了闭眼，随即薄唇轻言，“让我来好不好，我不是这具身体的灵魂，感觉不到疼的，林意枝，听话好不好？”

“我……不信。”林意枝说话都带着颤音，她闭了闭眼，在面前人的怀里，感受着这个明明没有气息，却令人极为心安的怀抱。

“099，怎么样了，能行吗？”

早在发现林意枝不对劲的那时候，夏知味就让099这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