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的心口确实有点凉,待看到公主陡然精光大做的眼神更加哇哇的凉,有心转身就走,心念刚起,那些盯过来的眼神突地凝重异常,有几人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几步,仿佛见到什么可怖之事,梅花就站在对面等上场,此时手按剑柄额头青筋直冒;公主身后的小红姑娘先是目瞪口呆,又赶紧使劲朝我挤眼睛,两个眼珠子一挤一鼓险险冒出来,鼻子也一噤一噤的朝我身后耸。
什么……在身后?
转身之后?
我毫不迟疑,举步登台,按戏本上的台词与郑公子对戏,无非是呜呼哉怨只怨你娶了美娇妻,做个野鬼莫怪我之类的,只是这位公子演技未免生硬,见我走出那片后台来到他身前,先是目露喜意,旋即眉头紧皱举动迟疑。我越放狠话他神色越是肃然,不像大限将至,倒像被人临终托孤似的,十分出戏。
我目露凶光,嘴里哇呀呀一声暴喊,举刀就剁。
这时突然有人高喝一声:“竖子尔敢!”接着两道花花绿绿的声影现在眼前。
原来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西凉公主和她的丫鬟手提双刀急匆匆赶至。这两人都是刀马旦,平时练惯了的,可比临时抓来充数的锣夫厉害得多,一时令我左支右绌,应接不暇。多亏小红卖力过了头,不是力气过大劈歪了刀,就是不小心猛踩公主的脚,十几招过后公主双刀齐出,架开丫鬟准头奇差的刀锋,娇叱一声:“你去看郑郎君,我来斗这贼子!”
小红十分担心公主安危,拉起长长的戏腔咧咧道:“公主且顾自己安危,不如先将这贼子抓————————抓——————抓了————如何?”见公主粉面含威,惊吓之下忽打个趔趄,崴了下脚,不由朝公主身上栽去,口中戏腔拖得十分悠长,“哎——哎——呀————摔————了——哈——贼——子————莫————要————逃————跑————跑————跑————跑——————”
好个西凉公主,果然武艺高强,见势不妙朝旁就撤,在自家丫鬟这九曲十八弯的唱腔中飞出一脚,踹上她双臀,直接将人踢到了郑郎面前。
她柳眉倒竖回头望来,目光似野火炽热又贪婪,红唇在刀锋映衬下愈发的艳,“贼子!今日就让你命丧刀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刀光已如电劈落。
钱差官所用武器乃是根巨大的狼牙棒,当即我双手高挺棒相迎,刀棒交击,牙酸之音登时响彻于耳。我勉力架起柳叶双刀,只觉手臂发麻,实没料到这小娘子力气这般大,这一刀之力竟非同凡响。
念头才动到这里,那张近在咫尺的芙蓉面上突然露出个得意非凡的笑容,莺声燕语同时响起,“这就送贼子上路!”
公主手腕轻抖,猛自头上抽回一刀,刀光似电直向我胸前扎来,而我双手依旧高擎狼牙棒,欲回棒相迎,奈何另有一刀死死卡在棒上尖刺中,竟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钢刀刺上胸口。
……
当啷!
刺耳金属之音骤响,钢刀陡然一震。要将我刺穿的刀锋似遇到阻力,再也无法前进,偏其主人用尽全力,两股巨力夹击之下,柳叶刀再也支撑不住,咯嘣断成两段,刀尖嗖的飞出了戏台。
这下出乎意料,纵然西凉公主凶悍狡猾,也不由钢刀脱手,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我扔掉狼牙棒,扯松胸口,一边龇牙咧嘴的抽冷气,一边拍那面掉渣的破锣。这玩意跟冰造的差不多,害我抽口气都是凉的。
公主被摔得七荤八素,见了金锣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她秀发散乱,目中喷火,张开嘴巴也似想喷人。
我已有点够了,当即上前一拳头先砸她个满脸开花,不等她吱哇乱叫,弯腰将人抓起杠上肩头,向旁边瞠目结舌的小红和郑四露出个阴碜碜的笑,“这小娘皮性子辣!老子这就抢走做压……差官夫人!你俩凑合过吧!”又将她朝背后送了送,手拍胸前金锣,拉长声音道:“酉时已至,明日再开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