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在即,接下来数日内我闭关专心炼丹。
上次摸丹炉还是在元婴时期,几百年过去这手法实在生得很,于是我就先拿不值钱的花花草草试了一番,幸喜这个炉子柴火太好,火也稳稳的不爆不熄,炼出的丹药都属上乘。
自炼丹开始廊下便飞来几只白鹰,随即山兽络绎而至;到第三日上,丹房上空鹰鸟各自徘徊,门外野兔狸猫灰狐猿猴等结队默栖。
虽处盛夏时分,这晚岳襄山上却寒风骤卷,至第四日清晨,天地晶莹凝似琥珀,繁枝结满点点霜花。
此夜风寒令鸟兽散去大半,余下小半在寒风中瑟缩不已,静停无声。
我从天袖囊中掏出这几日所炼丹药,在院中信手挥洒。
白鹰自檐上俯冲而下,口衔灵丹在我头顶飞旋三圈,振翅远去;棕色老猿抠起地上丹药,连连作揖,再喂给怀中小猴;橘色狸猫小心上前,在我小腿上使劲蹭头半晌,方抬高前爪,露出爪下灵丹。
不过片刻,灵丹尽去,重又蝉声四起,山泉溅鸣。
我站在廊下目送最后一只小狐隐入山林,微笑许久,方又转回丹房,而定真炉内清烟如袅,霞光隐隐,于满山生灵祷语中,此炉补真丹正好完满。
我将中萃丹与补真丹交予师兄,拉过茹苓和严柏严厉叮嘱不许懈怠云云,便取下却邪,口念法诀,御剑前往沧海。
我已许久未曾御剑而行,此时乘风而行,云霞间隐见山川旷野,由来想起许多旧事,一时浑不辨前世今生,直到越莳留下那点神意华光大作,方才醒却,而眼前浪花滔滔前赴后继,白沙上礁石嶙峋,不远处有人正驻足石上,眺望翱翔海鸥,蓝衫澹澹,似于海天溶于一片。
那人回眸望来,笑意从眼眸里流淌而出,“李世兄。”
我收好却邪,向他抱拳招呼,“越真人。”想起小师妹的话,扫了一眼衣衫,果觉他衣饰极为华美,随他一举一动,蓝色法衣上云纹若隐若现,令他周身有若光云浮游,而腰间又有两枚玉环交错垂下压住翻飞袍角,更显隽秀俊逸。
越莳发觉我视线,右颊绽出一个酒窝,“越某心急来此,是以衣衫简薄,并非有意怠慢。”
我:……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修道人了,心里再怎么无语嘴上还是跟他打哈哈,越莳目光在却邪上转悠两圈,笑容甚为赞许:“我想得果然不错,这柄剑果然堪堪可与世兄相配。”
我觉得这个话语序好像有点不对,一时没想明白,便再次道谢。
越莳浓睫忽闪两下,笑道:“这柄剑能随世兄乃是它的大幸。世兄时常将它佩戴在身,我便心满意足了,何谈感谢?”
我虽然同意他说得确有道理,不过这般被金主(真正的!)恭维,到底面上有点过不去,正准备再表达一番谢意,听他笑吟吟的问:“我这句却说得不对,世兄这般爱剑成痴之人,何止时常佩戴?该与却邪须臾不离,日夜相伴才对。”
我:……
定是小顾二嫁,引得他意气风发满嘴胡话,我点头称是,胡乱应道:“自然自然。”见他目光晶亮的好像还要说话,急忙指着云上道:“好像有动静!”
越莳深探我一眼,望向云边须臾,莞尔道:“想不到竟还是位熟人。”他话音稍落,果然云朵四散,一人自云角如叶飘下,停于越莳身前沙滩,于他打个照面,似有些料不到,轻咦一声,“越少主也在这里?”
我辨出此人声音,登时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越莳似有所觉,眼波流转,含笑瞥过一眼,向此人颔首:“想不到邂逅徐真人,倒是意外之喜。”
这人哼了一声,似是不愿与他多言,回头向我看了一眼。
他眸子狭长,双颊微高,唇色红得炫目,就凭这副艳丽又刻薄的长相,我也知道这便是韦师叔那“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八位夫人中的鬼夫人——徐舒意。
唉,臻岚天实在是太小了,居然遇到这个尴尬人。
幸好韦修是师叔,不是师傅,要不然前有假师娘,后有真师娘,苍天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