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炸开,天地如撕。
云上猛然冲出无数乌黑风团,当中漫卷无穷无尽细碎电光,彼此冲突交错分合,撞做一起便击出剧烈光华。
风团不知其数,无有其尽,攀沿蒸涌,瞬息间已化为横纵天地的剑影。
剑影纷呈,逐次起立,剑尖所向,皆是那少年所在一方天地。
少年尚未来得及变色,无数剑影已自九天之下呼啸直下,向他所在这方天地刺去!
少年方晓得不好,还未色变,已被无数剑光当头笼罩,眼看就命丧这一击之下。
就在此时,远方忽起清啸!
一道清光跃出群峰间,就在乌黑剑影堪堪跺上那道赤色身影,清光已挡于其前。
清光陡旋,如冰凌迭开,无声无息与那无穷乌黑剑影相交。
不过短短一瞬,风影旋散,电光倏尽,天地重又回复一片鲜明。
唯有白云悠悠,山风漫漫,远方仙鹤婉转而鸣。
良久沉寂,殿中不知多少人同时纵身跃起,骋目驰望。
“长孤剑!”
“是师兄!”
“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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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青剑横立中天,其身笔直,其骨如立,锋刃处秋阳倏收,割天裂一线。
风卷,云轻游,飞鸟越长空,此剑静驻长空,千万年时光皆斩断。
突然之间,数道璀璨剑光自各处山峰腾腾冲起,诺大光柱明晃晃直穿穹隆,再一息,剑光陡折,直向千重殿扫来,不过眨眼间殿上就多出几位年纪各异装束不同的男女剑修。
当先一人峨冠长须,灰杉飘飘,对殿上众弟子看也不看,只仰头望向青剑。青剑调转方向,剑首向他微微压下三次,如人颔首。灰衫道人顿首回礼:“李师侄。”又向旁边一玉面剑修冷目相对,“霍峰主,这次又如何?”口气咄咄逼人。
那玉面剑修苦笑,“朱师兄,风溪桥上李师侄命牌已失,这是你我亲见之事,如何能作假?”
灰杉道人冷冷道:“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李阁若身死,长孤剑又岂能独存?”见玉面剑修默然不答,又道:“因你相求掌门才应下这门亲事。既然李师侄尚在人世,他道侣如何又有另结新欢的道理!”
玉面剑修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灰杉道人转目睨向顾惜崇,肃然道:“顾师侄,你待如何?”
顾惜崇自长孤剑将他剑意撞得粉碎,便定立原处,如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灰杉道人见他不答,厉声高喝:“顾惜崇!我问你如今你要如何!”
顾惜崇身躯轻轻一震,似从一个深长梦境中清醒,他抬眼看向灰杉道人,薄唇慢慢抿出一点笑影,“师叔何意?”
灰杉道人怒道:“既然李阁未死,你怎可又与他人结成道侣”
顾惜崇笑容慢慢加深,终于从胸膛中爆发一阵大笑,“他未死?你怎知他未死?你怎知他未死?”他质问两句,遽然暴喝出声:“就凭这长孤剑?”
话音未落,他猛地撸下腰间冰魄,连剑带鞘,狠狠向悬天青剑砸去!
长孤剑锐然而啸,纵起剑锋,直斩冰魄,但听轰轰一声巨响,天地随之摇晃不绝。
银色剑匣遂成两段,坠于山涧,现出其内如水剑身,随后叽叽咯咯之音连绵不绝,水镜乍破,冰湖崩裂,原来剑身之上已裂开无数细碎纹痕。
冰魄剑一声哀鸣,在空中虚虚打转,化为一道白影投入顾惜崇识海。
青剑轻轻一跃,重定天穹,孤高无音。
“哈哈哈哈。”殿中响起一阵大笑,却是灰袍道人长笑出声,他手指长孤剑,回视殿中众人,“这便是李阁之意!痛快,痛快!好好好!顾惜崇,今日我朱冕就越俎代庖一回,替你先去师尊做这个主,许你和李阁恩断义绝,自此两不相干!”说罢环顾众人,目光如剑森然动问:“谁有异议?”
一时殿上寂寂无声。
顾惜崇昂首望向远方斜阳,并无一言半语。
随着朱冕道人一声长笑,数道剑光倏然而去,归苡落在最后,回眸向顾惜崇望去一眼,神色难辨,终于无声一叹,御剑而去。
万籁俱寂中,忽有人一声轻笑,却是那赤服少年。他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道:“姓顾的,你从此可不是我李家的人啦。”说到这抽了下鼻子,眼泪掉下又擦去,仰头看向长孤剑。
顾惜崇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随之望了眼空中青剑,良久良久,忽惨然一笑,缓缓脱下大红喜服,转身没入风中。
好好一场喜事弄成这样,如苓目瞪口呆,直到新郎官走得人影都不见才拍着胸口小声道:“啊,怎么回事?”她等不及回答,干脆转身来拽我胳膊,“怎么回事呀?师兄?”
我扶着额头,手抖得跟打摆子一样,虚弱开口,“不关,真不关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