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夜往前走了十步,身后小鱼干的气息越来越远,之夜知道,卓尔没有跟上来。
他实在不喜欢鬼街上的酒味,除了纯纯的酒精气,一点酒香都没有。
可是,小鱼干没有了,出门前,之夜提醒过卓尔,下班就回家,可他左等右等等不到。
真是个不合格的铲屎官。
“咕噜噜~”
耐不住他饿了。
尖尖的猫耳朵耷隆下来,
气闷!
之夜不情不愿返回卓尔面前,卓尔此时窝缩成一个球,蹲在地上画着什么,之夜瞥一眼,似是一道数学题。
看见眼前停留的鞋子,卓尔闷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嗓音平淡而冷漠,“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正沉浸其中的卓尔没有听到他后半句般,絮絮叨叨讲解起来,“这是一道资料分析题,一道公考行测题,你没考过肯定不知道,它超难做的,拼的就是速度,为了能计算得快点再快点,我每天都拿着扑克,随机抽出一张相加,就这么一直加、一直加、一直加……我终于练到了20分钟做对20道题的计算速度,可是,阎王把我勾来地府,不让我考了。”
他使劲仰起头,冲之夜笑,“他,不让我考了。”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孤独得像一只受伤的小野猫。
无端的,之夜想起流浪时,遇到卓尔时的情形,也是这样昏暗的天,也在这样嘈杂的街巷,没人注意到他,只有卓尔,他停下脚步,蹲下来问他,“你是走丢了吗?你有家吗?我送你回去。”
之夜蹲在那里,嫌弃地“喵呜”示威,还伸出小爪子在空中挥舞:再烦老子,一掌劈了你。
卓尔却没被“吓”到,将他抱在掌心,“是不是饿了?你在流浪吗?跟我回家好吗?”
之后,不顾之夜的反对,卓尔将他抱到那个小花坛,“房东不让养猫,所以,你和他们呆在这里好吗?”
时光的波纹缓缓流转,之夜单膝蹲下,目光在霓虹灯下蒙上一层柔和,“走,回家。”
可是,卓尔嘟嘟嘴,“我,站不起来了。”蹲麻了。
似是有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之夜转过身,脊背向他,“上来。”
周遭的喧嚣渐渐隐去,卓尔趴到不算温热的脊背上,第一次感到温暖,“谢谢你。”他闷声说。
之夜脚步一顿,不知那是醉话还是幻听,半响,喉间闷出一个字:“嗯。”
“谢谢你。”卓尔又说,轻而缓的嗓音透过脊背传过来,“其实,我没什么家人了。在我十岁那年,一场车祸去世了,我被大姨收养带大,爸爸妈妈生前的愿望就是让我长大后能找个稳定的工作,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所以,我一门心思考公务员。可笑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考上,倒是来了地府,竟然莫名其妙成了一名鬼差。”
肩颈处传来一片温热,之夜目光慢慢垂下,没入眼前的青石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卓尔继续诉说,“表哥说,当了鬼差有很多特权,我也想过,利用特权去找爸爸妈妈,可是,我不敢见他们,因为他们就是我害死的,他们一定很恨我,他们肯定恨我。”
之夜的眼睛被灯光的暗影覆盖。
半响,他眸子半转向卓尔,唇瓣抿成一道凉薄的线,
“生死有命,与你无关。”
卓尔拼命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算来算去,无论在临淮市,还是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家人了,只有你。每天上班回来,走到花坛那,看见你的身影,我就会觉得,还有人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里也是,有你在,我也不会一个人。虽然表哥说你魂力弱,但是我不会抛弃你的,我就只有你一个。”
之夜停下脚步,声如冰冷刀锋,“谁、说、我、弱!”
“你不要生气。”卓尔慌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把你当家人,现在虽然不是人,但是就是这个意思。”
还未消散的淡淡酒气喷涌在他耳后,之夜闷气:和一个醉汉计较什么!
“抓好了。”之夜加快了速度,残影闪出酒吧街。
“啊——!”只剩卓尔惊吓过度的尾音。
没处依傍的卓尔,挥舞的双手到处乱抓,就抓到了之夜毛尖尖的耳朵上。
“唔~”之夜闷出一声,“别碰我的耳朵。”
卓尔哪里听得到,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疾乱的风声,“你说什么?”
之夜越不让摸,卓尔倒像是越来了兴致,惊吓之下加重了力道,还因颠簸多了几分摩挲。
捂得喵耳郭一片潮热。
“喵呜——!”
说不上奶气,声音有些发哑的舒懒,就像刚用小獠牙撕扯过一根逗猫棒。
随着这一声,之夜颀长的身形消失,一只黑喵坐在地上,前爪一下又一下地挠着尖耳朵,
痒!
卓尔屁股着地跌在地上,脑袋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