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归怀疑,但也不能再证据确凿前把人活活饿死。
凌峥嵘拿着饭盒回来时整个楼都漆黑一片,他站在西户门口好一会儿,确认里头的确没有半点动静后才打开门。
屋内的血气比他离开前更浓烈了,客厅里没有人,大步迈进室内也没有,他又折回洗手间,里头的气窗开着,月色投下一片清辉,落在浑身湿透的少女身上。
她紧闭着眼,眉头紧锁,死死咬着下唇,此刻正仰面靠在墙上喘息。身上单薄的衬衫贴在身上,领口微敞。
她的头发浓密,被水打湿后被她一股脑撸在脑后,整张美丽迫人的脸空暴露在外。
她不知在忍受什么,突然低低呜咽一声,大口喘息着。她的嘴唇被咬的全是血印,贝齿移开后血珠渐凝,眉尖上的水珠忽然低落砸在唇瓣上混成血色,沿着纤细的颈子一路往下滚动,然后落在锁骨窝内。那里已盛满了清水,只这一滴也不能再承受,于是水珠又顺着起伏纤薄的胸膛滚进微隆的起伏中间。
凌峥嵘的视线追随着这颗水珠一路的流向至消亡,他觉得又热又渴,喉结滚动,长指下意识收紧,竟生生是将铝制饭盒捏扁了。
想靠意志力去抵抗毒-品吗?她的意志力倒远比想象中还要坚强。
他垂下眼眸别开视线,大步出去想找件衣服来给她遮一遮。黑暗中的眸中晦暗复杂,在他以往的认知里,寻常的科研人员读了半辈子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鸡都不敢杀,更何况其他?
但这个少女展现出的一切,都不是一个科研人员能够具备的素质,她大概率,真的是个小特务吧。
这个认知叫凌峥嵘站在洗手间门口再度眯起眼,遮住里头危险又凶残的微光。再谨慎的人,也会露出狐狸尾巴,届时,要怎么处理她呢?
就思考的这会儿功夫,孟图南忽然睁开了眼。她反手摸到水龙头拧开放水,哗啦啦的水声压过一切声响。待水盆满了甚至往外溢出时,她再度咬紧唇端起来对着自己的头浇了下去。
这一下,直接将缠在头上的绷带给冲掉了,一股红色的血从黑发间涌出来,打湿了她半边脸颊。整个房间再次被血味充斥着,凌峥嵘跟着皱眉。
十一月的海岸线温差极大,她这么折腾只怕没死在毒-品手里,而是死于伤口感染的并发症。他上前两步半跪在少女面前,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凌峥嵘从没这么束手无策过,要怎么对待她呢?
若她当真是个特务就好了,趁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还不太多,他处理起来并不会太难。若不是的话,那就抓紧去找那什么解毒制剂,这样稀缺又宝贵的科研人才若是毁于病毒,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腔孤勇?
凌峥嵘想归想,还是任劳任怨得担负起照顾她的职责。但少女全身湿透了,衣着单薄又不雅,他黑着脸返回卧室又找了一圈,却连半片布料也没有,然而没等生气又自己想起来了,哦,人家装衣服的手提包被送走检查了,还约等于自己亲手送的。
有了这个认知后,他脱自己衬衫的手就顺畅了许多,但麻烦的是“小特务”身上的那件。已经湿透了,脱是不脱?
凌峥嵘是个干脆的人,想了想就上去拦腰将她抱起来,三下五除二将人从湿透的衣服里剥出来。给她胡乱擦了擦脸,又套上自己的衬衫后将人放在床上,又盖上刚发到手的军用被褥。
头发这么湿着也不是个事,他返回隔壁住处,收拾了毛巾,衣服,拿上阿司匹林就回来了。他端着温水却无处下手,少女已浑身无力软得像面条,绅士得体的扶法想来是行不通的,但他也没有占别人便宜的爱好,正踌躇着,少女忽然疼得拿脑袋上的伤口去撞床板。
凌峥嵘眼疾手快一把将人夹住,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手往她嘴里塞药。但喂水的时候遭遇了她的剧烈挣扎,温热的水洒在滚烫的肌肤上,片刻的舒适感拽回了孟图南的些许神志。
凌峥嵘眼神好,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潜伏可不分白天黑夜,早就习惯了夜里视物,所以一直没开灯也看得清。
是以屋内虽然有活人在,但仍黑漆漆一片。
孟图南忽然用手背擦了下嘴和脖子上的水渍,军绿色的衬衫被打湿了后颜色更深些。她茫然看向眼前人,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又好像透过他看向了别处或是别的人。
这种奇怪的被忽视感令他莫名有些不悦,但见把药喂下去了,便又去清理她头上的伤口。
拨开湿发才发现这道伤缝了八针,靠近头心的位置崩了线,这才鲜血潺潺如注。他忙取出棉花蘸透酒精,手下使劲控制住她的脑袋,毫不手软地朝着伤口按上去。
他以往出任务时常有同伴负伤,是以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他深知对待这样的外伤就得快狠准,不然疼起来很难控制住伤者。
少女疼得猛地挺直了脊背,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铁一般的手臂。力量悬殊明显,无论疼得多厉害,凌峥嵘愣是牢牢控制住她的脑袋,一寸未移。
待清创后凌峥嵘又贴心地往她伤口上洒了些碾碎的消炎药,接着缠上干净的纱布,一顿操作下来甚是满意,清冷的眼里不免带上了些许自得的笑意,低头去看被紧箍在胳膊弯的小脑袋,略弯起的嘴角瞬间就绷紧了。
她眼底一片水汽,眼角是没干的湿意,朦朦胧胧地把他望着,里头的光被晕开,斑驳破碎的星河在她猩红的眸子里摇摇欲坠。
是怎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啊,伤痕也无损姿容,反倒平添颜色。
凌峥嵘舔了舔唇角,略眯起眼,暗暗私付着,是美人计吗?
若是美人计,现在这么柔弱可怜,又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不下手吗?凌峥嵘又等了片刻,见她再次闭上眼抿紧唇,心道难不成是疼狠了?累了?啧啧,“小特务”的业务能力和身体素质一样差。
他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是一把很浓密的长发,质地偏硬,又顺滑,握在手掌心里凉凉的,像蜀锦上好的绸缎。他偏着头十分有耐心,一点点地擦拭,对那道忽然出现又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没做任何回应。
要镇定,不能打草惊蛇,这个“小特务”十分机警。凌峥嵘这么想着,还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隐隐期待起来。
口说无凭,该怎么留证呢?
然而半刻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凌峥嵘虽有足够的耐心,却仍不免犯嘀咕。这个“小特务”如此直白地打量自己是想干嘛?带着什么任务?哼,这出苦肉计还真是下血本了,可最后,如果这个“小特务”戒不掉毒瘾怎么办呢?
凌峥嵘眼里有浮现了残暴的冷光,刘文进可能和她有些渊源,不拿到确凿的证据,只怕刘文进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