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对,摆八桌在院里,外头那截路也占了,把剩下四桌挪外头去。”张婶手插腰,风风火火指挥着来帮忙的小分队,“好小子,梗子,来来!”
田埂子使眼神让旁边的人先替上,拔腿窜到张婶身边,擦汗咧嘴憨笑着:“婶子咋了?”
张婶嘱咐两句:“你照我说的把院子布置好,等会这大门啊找石头支住,别让风一刮就关上了,还有中间这条道一定腾出来啊,媒婆晌午前要领着山小子过来提亲,路上顺遂着这桩婚事才顺遂,可别犯了忌讳!”
田埂子拍拍胸口,咧嘴露出白牙笑道:“婶子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真是能干!”张婶笑面如花,夸完田埂子,朝提着篮子正往桌上摆筷子的何小草招招手,“小草,跟我去屋里瞧瞧,你安哥哥正打扮呢,歹找个人陪着。”
“哎。”何小草应了声,看看篮子一时不知道放哪儿,旁边的林柱子伸了手:“我来,你去。”
何小草不跟他客气,裙角一扬,止不住兴奋的跟了上去。平常的小乔哥就已经够漂亮了,今日还要打扮一番,她都不敢想对方会是多么光彩照人。
前院闹哄哄的,后院也不遑多让。张婶一掀草帘,院后门开着,几个相熟的妇人夫郎纷纷朝她打招呼,手上忙着摘菜洗菜,杀鸡放血剃鱼鳞,一看台面上的猪肉,哎哟,不得了哦,足足有半扇,可算是包了肉摊一半的生意。
光看这,就知道这席面办得大气!
何小草眼里放光,忍不住笑咧着嘴,咽了咽口水,无比期待晌午开席。
春大厨从灶房里出来,一眼瞧出院里主事的是张婶,开口就是要人:“我自己带了几口大锅来,屋里施展不开,你叫两人去借泥炉子,咱在外面支灶,记住,要风口大火力强的那种。”
张婶看着眼前这个模样清秀的哥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老天,她还以为春大厨是个大肚腩的老师傅呢,亲戚咋没跟她说对方长得这么周正,看着也才十七八出头的模样,莫不是临时替他爹来的?
心里有疑问却没出口,人请都请来了,张嘴质疑明摆着想得罪人家,张婶可不想把事情给办砸喽。
她叫何小草先去寻乔安,自个儿踏踏去前院叫张蛋儿赶紧去跑腿。张蛋儿吆喝两个好兄弟,像猴一样窜了出去,没多久一人手里提着两个泥炉子飞奔回来,春大厨一看,一共六个,够用了。
起锅烧灶,先焖上两大锅杂粮饭,滚滚大泡一冒,米香就出来了,勾人饿得慌。张婶见他把式熟练,放下心,想着亲戚总不能是蒙她的,就不再在院里杵着,赶忙去寻乔安。
前两日天气好,顾存山拾掇家里房子院墙的时候,顺带把乔安先前睡的这间小屋也重新整了整。往屋顶添了新茅草,拔高门楣,在侧面重新开了窗,屋里立马就亮堂起来,矮小.逼厌感一扫而空。
里面也多加布置,换了原先稻草垫的床,重新打了张镂空花雕的梨木床,长宽大气,两个人摊开了睡都绰绰有余。柜子梳妆台一应卧房用具也跟着来了一套,乔安昨晚上带着衣裳就搬了进去,堂屋里间那就像只有顾存山一人住过的模样。
乔安和顾存山说好,他二人盖新房前就先在后院这卧房住,毕竟里间左不过二十平米,没前者宽敞。
从前觉得稀罕的铜镜也买了回来,这会派上了大用场。
乔安散着长发,一身崭新里衣,掐腰收身,寥寥几笔,勾勒出修长美好的曲线,一双指节淡粉的洁白双手时不时将发丝拢起,纤细脆弱的天鹅颈就这样明晃晃露出,还不待细看,又被稠密的墨色青丝遮掩住,雾中看花,总觉得不似真人儿,该是天仙下凡,才有这惊心动魄的美。
阳光踱步进屋,细碎的金光在乔安翩然若颤的长睫毛上跃动,零零碎碎折射着,深浅不一,晕染在外笼罩住整个人,衬得乔安脸上的细微绒毛都好像在发光,往那一坐,端的是恬淡静雅。
偏偏他一笑,红唇白齿,清亮的眸子里漾开水波,活泼生气扑面而来,自个儿入了红尘,迷倒一片凡心。
何小草都看呆了,手里的木梳子“当”的一声磕在地上,同时惹来张婶,王婶和乔安的注意。她立马拾起梳子,两侧发丝乱翘,脸颊红红,不好意思极了。
乔安朝她招手,笑得很是漂亮:“来,你坐这儿。”
何小草两手捏着梳子,紧张的同手同脚,挪着小碎步被乔安按坐在铜镜前。
“我帮你梳头好不好?”乔安捏着她的发丝,手伸向前向她讨要梳子,“两边的头发都乱了,重新绑个双鱼辫,喜不喜欢?”
何小草不知道什么是双鱼辫,她的娘亲卧床养病许久,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自己一个人梳头。每次她看村里其他的小哥儿小姑娘绑着漂亮头发,总会自卑地摸摸自己枯黄分叉乱糟糟的发丝,很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