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虽着补丁粗衣衫,但气度不凡,沉稳有度,叫人看不出深浅,英俊眉峰深邃,鼻梁优越挺拔,薄唇一抿,自是无关风月,只叫人暗叹世家清贵。
来码头做工的人不是相貌平平,就是有些歪瓜裂枣,天天风吹日晒搁这儿监工,老赵看着那些汉子的畏缩胆怯样就烦。
他又是个好颜色的,顾存山一来,不说别的,冲这张脸,老赵只觉得一天的糟心都没了。
于是语气便和颜悦色起来:“小兄弟想找活儿好说,我这也是缺人,只不过扛包的活儿可不是谁都能干了的,我看你年岁不大,怕是没这力气。”
顾存山朝他笑了下:“您让我先试试,要实在不行,再让我走也不迟。”
老赵被他的笑晃了一下,一想也是,人家试工白扛几包,他反正吃不了亏,便点头应允了。
顾存山脚步一转,混进汉子中,和他们一起上了船舱,转头扛起两大包,步伐稳健地一路将货运过去垒好,几个来回下来,也只是微喘着气,不见疲态。
他擦了擦出的汗,朝老赵走来,就见着对方笑盈盈的,他知道,这活儿稳了。
果不其然,老赵拍了拍顾存山的肩膀,夸赞道:“好小子!看不出来,这么有劲儿。明天来上工吧,我这儿按数给钱,五十包拿一工签,一工签二十文,这工签你可以找账房兑,也可以攒着一起领。”
“不过话在前头,我们这儿算钱只认工签,要是丢了或是被别人拿了领了,我都是不管的啊。”
老赵想着以后有个顺心眼的小子在面前晃,不用成天看那些苦相,心情好着,多提点了顾存山两句。
“咱们这儿是不包饭食的,但有热水。叔瞧你年岁不大,多说两句,咱这是力气活,别舍不得吃。先前有汉子一干一天,一个饼八碗水吃了个虚饱,但一会儿就饿得没劲,手脚一软被货给砸了,去医馆花了不少,活也算白干了。”
“还有些在我这儿干长久的汉子,各成各的一派,最爱挤兑新工,我平常不爱管,但你要是受欺负了,可以跟我说说。”
毕竟下回再碰上个好看的,又不知道到猴年马月去了。
顾存山点头,适当表现出对管事的感激,说了几句好话,哄得老赵笑呵呵的,又说了明天上工的点,朝他摆了摆手。
顾存山离开码头,找到蹲在路边无聊数蚂蚁的的乔安,提起背篓背上,揪着小猫后颈,把人带回了家。
一开院门,他直直往灶屋走,挪开石头,掀开米缸上的木盖子,把八斤的杂粮倒了进去。
拿瓷碗舀了两平碗,估摸着是中午饭的量,才合上木盖,把石头重新压了上去。
不压不行,有些耗子跟成了精似的,牙齿厉害着,逮着木盖翘起来的小角就能钻米缸里去。
淘米洗菜,杂粮下锅,他往灶里塞了点干麦秆,拿火折子引燃,待火苗窜起来后,才往里头填柴。
一看,柴火也没多少了。
他打算下午砍柳枝的时候顺便砍点柴,今天还有空料理家务事,明天上工,放乔安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在家里,万一出点事,他就对不起乔谷叔。
想来想去他从灶房中探出头,朝着堂屋喊了一声:“乔安。”
乔安应了一声,眼睛亮亮地跑了过来,朝顾存山甜甜一笑。
“怎么了,小顾哥哥?”
阳光灿烂,顾存山的心泛起点点涟漪。要是外人,估计也都被乔安这个白皮黑芝麻馅的汤圆给骗了过去。
但他不会,他深刻明白乔安的恶劣,才不会被乔安的漂亮皮囊给迷惑住,现在乔安脑子坏了,汤圆变成了花生馅,甜的有些齁嗓子。
顾存山抿了抿唇:“家里今后就我们两个人,我以后上工,来不及回来做饭,现在教你干点活,之后我去拜托隔壁张婶,让她平常上山下田带着你点。”
乔安眨了眨眼,看着陌生的土灶,有点无从下手的茫然。
顾存山以为他不乐意,耐心掰开了跟他讲:“什么都不会就一点一点学,我不强迫你什么田活,灶房活都会,我只希望平常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热个馍,煮个汤,照顾好自己,别给我添乱,要求不高,能答应吗?”
乔安乖乖点头,眼睛弯弯:“能啊,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但等我学会了,我给小顾哥哥你送饭,好不好呀?”
等他学会了古代做饭的这些家伙事,他一定要让小顾接受一波现代的美食轰炸。
顾存山笑了:“我还指望你?你能料理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被小瞧的乔安不甘示弱,卷起袖子一插腰,猫眼一扫,拿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看来我不露一手是不行了,我现在就要学烧灶!”
顾存山伸出手替他把袖子放了下来,敷衍道:“你天天不都在露着手,怕了你还不成?去搬个矮脚凳,坐这儿看着。”
乔安“哦”了一声,巴巴跑回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