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公提醒。”晓莺立即回道,赶忙去讲双蝶钗收拾好了。
宦官近身,提来酒壶。孙鹿缇侧了侧额道:“公公,不必了。”
蓬莱楼四面八方已经掌起了灯,人影餐碟在屏风上留在交错的黛影,幻美异常。
与午膳上的佳肴不同,晚宴是孙骁钦点的菜肴。
孙鹿缇感到有些乏累了,仍撑着。孙骁怕是要让她累死,好忘记尚主之事。可她得撑着,除了进来时喝的半口酒,她未再喝过一点酒。
可一道道佳肴陆续上来,她几乎听不清那些侍女和宦官在说什么。
一切都如泡在华丽又窒息的金缸里。
孙骁在摧毁她的意志。
她只想回到公主府,回到温暖的槿英阁的软塌上。
她思恋槁梧的琴声,而非宫廷乐师的靡靡之音。
可那个连槁梧的音调都修复不好的人,又令她寒心。
一只白绒绒的狗冲撞了她翠色裙子遮盖的小腿——“陛下。”白宦官惊恐瞥了一眼孙鹿缇,“贵妃不能来见您,小的自作主张,带雪球来拜见陛下。”
“抱上来。”烛光暖融,孙骁表情模糊不清。
孙鹿缇抓紧了刚刚被卫犬冲撞的裙子一角,她还能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于时,周妃大驾光临。“陛下,臣妾喝的肥鸟。周妃的鸟鸣声动听,羽毛鲜美。这种鸟,只有在岭右才有。当年他们周家举家流放岭右,见此鸟甚多。“陛下,臣妾的母家特意去岭右,为陛下寻来此鸟,颇废周折,愿陛下喜欢。”
“你年轻时在岭右受尽苦难,如今,朕只想着让你安康喜乐,莫为朕操劳许多。”
孙骁下令,让周氏的鸟悬挂在东方,让了安胎药,已经好多了,故而来陪伴陛下。”
不知华阳殿是否透露了风声,还是皇宫中没有猫却可以养鸟弥补趣味,周妃也让侍女提来一笼华美生动的鸟。
不同于孙骁赏给孙鹿缇的那只吃饱了撑死孙鹿缇的鸟悬挂在西方。而西方,原本也是卫轩朝原本应落座之处。
“陛下,怎么不把那只死了的鸟送出去呢?”周妃好奇问道。
“朕从前很喜欢这只鸟。”孙骁答道,“只可惜,朕爱得太多,它因朕而死。朕不舍得它离去,若惊了爱妃,还望爱妃见谅。”
于时,卫芊芊把握住了机会,巧言对孙鹿缇道:“听闻这死去的鸟,是陛下赏赐给容和公主的。也不知容和公主,日后如何处置,若常年悬挂在房里,是否异味太重,甚至引来疾病啊?”
孙鹿缇于时道:“陛下将此鸟赏赐于容和,容和万分感激。陛下对此鸟旧情难忘,正如陛下对先帝的兄弟之情难忘。容和看到此鸟,便想到陛下是如何怀念自己的父皇,只会觉得万分感激。带回去后,容和定将厚葬此鸟,配之鲜花玉帛。”
闻此,卫芊芊不屑地落下眉。
于时,孙骁却再问:“容和,若朕再赐予你一鸟,你该当如何呢?”
孙骁往前一探,捏紧了红珊瑚珠,仔细地观察着孙鹿缇似笑非笑的面容。
孙鹿缇笑着答:“陛下宠爱容和,容和不甚荣幸。若陛下再赏赐容和一只宛若周妃娘娘的鸟,容和一定尽心照顾,寻来鸟儿所爱吃的各种饲料给与它吃,让它与人一般,一日三顿,都不能落下。”
孙良刚要说:“那岂不是也要——”
可孙骁立即打断道:“甚好,容和深得朕心。”
孙骁钦点的佳肴上来了,膳官一一宣明其名:
“其一曰'金花树',乃以树枝状之金架,盛白糖所制之糕点也。
其二名'闹蛾珠花',实乃花瓣状之蔬菜,裹以蚕蛹而烹之。
其三为'金银小山重叠',乃水煮鲜嫩之猪肉,以金银架子掌叠成小山之状。
其四称'双蝶蒸鱼',乃蒸鱼而为之双蝶之形也。”
......
凡此种种,皆似女子的钗饰名称。
孙鹿缇的唇不禁发抖,她熟悉宫妃制度,这些很可能是贵妃的首饰。
她抬眼望向周妃,只见周妃并无多少诧异之色,只是从孙骁的怀里轻柔地抱走卫琅琅的爱犬雪球,将它放在地上,用鞋履推到了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