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郎身着白色里衣靠着池壁,冷漠地看着两名紫衣侍女手持花篮往自己这里走来。
看着她们又往这药池里撒上新的花苞,这之后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低眸看着这白的几乎透明的花苞,跟自己的里衣融为一体。
这花苞也不知是何物竟让伤口快速愈合。而且这药池里还有木郎知道或不知道的药材,这大部分药材在外面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白水宫的确神奇,这药池的水常年就这样熬着,不管你受的都重的伤,只要你往这里一泡,没过几天就能生龙活虎。
木郎放松的靠在池壁上看着那玉佛就想笑,白水宫竟然还修了这几座玉佛在药池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药池的雾越来越浓,那池里的水越来越热,薰地人也像胭脂泪凝在白玉盏里——这般艳色原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偏生被他眼角那一抹嫣红破了局。
雾气织成的绡纱帐子斜斜披在木郎肩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白得近乎发青,倒像是陈年宣纸上洇开的月光。
木郎半阖着眼斜倚池壁时,连睫毛都凝着水珠子,仿佛梅雨时节檐角将坠未坠的雨滴。
铜鹤衔着的鎏金香炉吐着蛇信子般的烟,丝丝缕缕缠上他散在池边的鸦青发尾。那白绫里衣浸透了便成了第二层皮肤,贴着腰线往下淌水痕,倒像有人蘸了银鼠毫笔在他身上勾画。
雾气里浮沉着苦艾与丝丝缕缕的花香,混着他身上渗出的药气,酿成某种令人晕眩的毒。
被锁链烤住的手腕懒懒搭在池沿,腕骨凸起处还锁链留着红痕,倒像是在月老庙里求的红线。
忽有水珠顺着木郎下颌滑落,跌进锁骨凹处打转,沾湿了那处衣襟。
木郎略略抬眼,瞳仁黑得像是把整个永夜都淬了进去,偏眼尾斜飞处染着薄红,倒像戏台上伶人用朱砂笔勾出的妆。
这双眼原是极冷的,偏生眼波被热气熏得绵软,倒生出三分醉意七分倦。池畔摇曳烛火,将他侧影投在绣满曼陀罗的屏风上,活脱脱是幅工笔描的艳鬼图。
外头更漏声隔着三重纱幔渗进来,倒像隔世的响动。木郎忽地低笑一声,水纹便在他胸膛碎成粼粼的银,那些旧伤疤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倒像白瓷瓶上裂开的冰纹。
药汤熬得越发浓稠了,泛着血琥珀似的光,有只飞蛾扑簌簌撞进纱帐,正落在木郎的衣襟前,倒像是被这活色生香摄去了魂。
雾气朦胧,仿佛那池中泡着的不是人,倒是柄淬过百毒的软剑,稍不留神就要割破谁的咽喉。
更鼓三响时,木郎忽然将整个身子沉进药汤。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泡,许久才见乌发如墨莲般绽开,白绫衣袂在水下舒展,倒似月宫仙娥失手跌落人间的素纱。
待他破水而出时,唇色竟比先前艳上三分,倒像刚饮过活人血。雾气凝成的水珠顺着喉结滚落,经过起伏的胸膛最终消融在碧色药汤里。
池畔青铜灯树突然爆了个灯花,木郎却连睫毛都不曾抖动分毫,看着那纱幔的方向嘴角勾出个似有若无的笑,倒像阎罗殿前看生死簿的判官。
亦或是那话本里专门魅惑人心的鬼魅,只等那人落进自己的陷阱,无法挣脱只能沉沦到底。
只是这手持生死簿的判官却看不清自己的命运,惯会执笔生死的手收割着一个个人的性命,却不知有一日被人用红笔划去了自己的姓名。
鬼魅自觉洞悉人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尽了人间的贪欲,以为掌握了这些凡夫俗子,却不知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蜉蝣。
无人会在意这刽子手的性命,更无人在意这小小的蜉蝣的安危。
人们之后欢呼刽子手的死亡,更无人在意那拼死挣扎的蜉蝣。
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蜉蝣,谁会在意这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世间最后还是会归于平静,开始了下一次的轮回。世间百态不过是这高位者的游戏场,好奇时看一眼,随后丢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