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两家做调解,王村长这几天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办法,还针对提出的情况组织村干部开了一次会。
他们还翻阅了陈年档案,想着从中找出有没有能突破的点,比方被忽略的重要对话,遗憾的是把档案从头翻到尾,没有找到有用的帮助。
记录的都是村干部劝解的话,有长有短,他们的调解对象就是简单的几个字,“行”“知道了”等。
可谓是滑不留手。
村干部要上门调解,罗以娇严阵以待。
她天刚亮就起来了,东边太阳还没升起来,风吹着凉悠悠的。除了前几天去赶集,罗以娇难得起个大早,吃过早饭,她锁好门,沿着路慢慢走,一边消食一边借着清风醒醒脑,想着待会的调解,作为当事人之一,脑子不清醒很容易耽误调解进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伯家门口。
这会儿村里老老少少都出门干活去了,大伯家也不例外,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带着重孙女罗明明在。
大人们很早吃了早饭,罗明明刚醒没一会,头上软趴趴的头发还凌乱着,双手捧着碗沿,正喝着罗奶奶给她冲的奶粉,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小青蛙。
罗以娇在大伯家里很熟稔,跟在自家一样,端了张凳子坐下,撑着下巴好奇的看了几眼。
大伯家里只有罗明明这一个小辈,虽然是女孩,但家里也疼她,有好东西除了给老两口先尝,就是给罗明明,把她养得胖嘟嘟的。
她一靠近,罗明明就看见了,警惕的看着人,怕她跟她抢吃的。
罗奶奶替她托着碗底,感受到小孩捧着碗的力度大了点,像是紧紧要护着碗,哭笑不得的:“你二姑姑不喝你的奶,不着急,你慢慢喝。”
这才跟罗以娇解释:“之前老二两个常逗她,问明明要不要给二叔二婶喝奶,明明大方,把碗推过去让他们喝一口,这两个还真喝,一口把奶喝了大半,给明明留了层底儿。”
奶粉真正是没什么味道的,但架不住奶香浓郁,气息勾人,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奶粉补身体,在现在还是补品呢,谁不想尝一口?罗卫仁夫妻没道德,经常用“身体不好”这个借口来骗小孩奶喝,次数多了,小孩也学机灵了。
他们一说,罗卫仁两个振振有词,“你们当长辈的只心疼重孙,大哥有女儿,他们没有,只能先替孩子尝一尝了”。
罗以娇想象着那副画面,这样不要脸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也不意外。
罗明明小眼神一瞥一瞥的,见她真没有要喝她奶的意思,这才放宽心,小身子靠近罗奶奶怀里,就差翘小脚脚了。
老爷子问起来:“你那菜苗种下去好几天了,这几天早晚有没有去浇水,最近天气热,苗子吃水,你把菜地打理得精细点,菜苗才能长得快,结得好。”
浇...浇水啊。
罗以娇有些心虚,她从前几天种好菜苗,浇过一次水后,就没去看过,不打算细心管理,原本是打算让菜苗自由生长,靠天靠地的,她一个人,种太多菜也吃不完,让菜苗自由发挥,种下去一块地的菜苗,总是能成活一点的。
这就叫广撒网,总是有漏网之鱼会上钩的。
当着老两口的面,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啊,罗以娇拍拍胸脯:“爷爷你就放心吧,你看你种田种地都是咱们村头一个,我这个当孙女的比不上你,肯定也不会太差。”
罗以娇实在太捧场,把老爷子逗得十分高兴:“爷爷信你,你说行那肯定行,比你爸那可厉害多了,以前你爸在家的时候,一叫他下田下地就不乐意,一心想进城,后来他进城了,但说起这种田地的事那可差远了。”
罗永民这个当爸的自己都不会种地,笨手笨脚,反倒把女儿送回来,让她去种地,一点也不会将心比心,这叫什么,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撕破别人的伞?
罗以娇点点头:“幸好我遗传的是爷爷。”
有罗永民和梁兰兰同志在的地方,必然会有她的吐槽。
好在老两口没有继续追问细节,说了会话,罗以娇就准备回去了。
东边太阳升起来了,她刚到家一会,就有人过来叫她。罗以娇理了理衣裳,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穿着塑料凉鞋,抬头挺胸出了门。
调解地点放在罗勇家里进行,她到的时候,王村长和另一个村干部已经到了,罗勇和施大芳夫妻脸色不大好看的坐在对面。
人到齐以后,王村长就正式开始调解了,示意另一名村干部准备记录。
王村长手边还端着搪瓷杯,喝了口水润润喉,说道:“现在双方都到齐了,我先说说问题,罗以娇这边反应的问题是你们半夜闹出的动静和声音影响到她了,根据我们村干部实地走访、调查,发现确实存在这种情况,现在给你们双方做一个调解,你们都没意见吧。”
罗以娇没意见。
罗勇夫妻眉心拢着,看着老大不高兴:“村长,这可是我们家的家事。”
村干部每年都要登几回门来劝他们,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他们都听腻了,前两月村长才来过呢,现在又来了,提前一天通知他们,让他们一大早就开始等着,都耽误地里的活计了。
村长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们都猜到了,无非是劝他们什么“好好过日子啊”,“一把年纪,火气不能这么大了啊”这之类的话。
看在村长的面上,他们也不是不给面子,村长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实在太啰嗦,才说一句“家事”堵嘴。
今天一上来就拿“家事”来堵嘴,主要是实在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