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殿下情绪还很分明,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浅淡近无。
“父皇,何太保,可是要走了?”年轻的储君殿下离开了树,挺拔的身姿如修竹般伫立在广阔天地间。
何清野莫名觉得,这天地就如同树上结的果子,任由殿下采撷取用,而他丝毫不觉意外。
甚至想要将果子取下,省得殿下耗心神去采。
赫渊与何钰一前一后应了声。
赫渊盯着赫岁看了又看,终究是没对自家孩子说出让她先走的话。是了,他是舍不得的。
而何钰则是去解开绑在树上的绳索,他牵着一骑走向站在燕绡身旁的赫岁。
最起码,要好好道个别吧。
“太保的马叫什么名字?”赫岁好奇地问道。
“……一骑。”一骑当千的一骑。
但不用他说,储君殿下也知道是哪两个字。
‘啊,果然。’年轻的储君殿下很是了解太保的取名习惯。
太保是个资深的武将,他对历史上的武者和战役可以说是深记于心了如指掌。
赫岁还记得当初她好奇太保的名与字的那场闲谈。
“太保叫什么名字?”其实是知道的,但赫岁喜欢通过信息的对碰来深入了解一个人的品性。
“在下姓何,名钰,字清野。”太保很老实地回答着储君殿下的问题,一板一眼的样子,神色竟很认真。
在当时储君已经表露出对朝堂的深度把控下,太保仍旧在认真作答。
一般来说,大胥人取字都会与名有所联系,不是名的引申义便是与名截然相反的那种。
总不会名与字毫不关联。
但太保的名与字就很奇特。
钰与清野。
一打眼看上去毫不相干。
清野,据赫岁所知,应该是指一种军事战术,让敌人颗粒无收的物资清除行动。
而钰……
宝物?父母对孩子的期盼?
还是取自坚实坚硬之意……
“坚壁清野?”何太保本来已经打好故乡在哪现住在哪家有几人有几匹马之类的腹稿,却没想到储君殿下会这么快猜到他名字的由来。
“……对。”何清野咽下那些震惊,对于当今储君殿下的聪慧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以战术为字,倒是颇具雅致。”太保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见惯了多少人的冷言嘲讽,自是对于真心假意有所辩识。
而年轻的储君殿下坐在那儿,看起来百般聊赖随口一提,话语里饱含的情绪却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这个名字……”赫岁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妙,但也产生了一丝疑惑,很少有人会往这个方向取,除非取字的人也喜欢兵谋战术。
她还未说完,情报里不问不说一个字的人便开口打断,他说:“这个字是臣下自己取的,因为臣下喜欢看些兵书杂术,所以……”
或许是少与人交流,又或者是很想与人交流,太保大人自当官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不顾身份地将那些积攒于心中好久的话语倾泻出来。
‘殿下……’
赫岁也不阻拦,她很擅于倾听,更擅于在交谈中得到想要的信息。
‘殿下……’
等到太保大人说得太多导致嗓子干渴的时候,拿起茶水灌的动作一顿,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殿下……’殿下会不会觉得他不足以担当教导之责,殿下会不会因为这个厌烦他,殿下会不会借此再也不选择他……
赫岁看见动作僵硬快要石化的太保大人颇有些好笑,她轻轻捧起热茶,慢慢喝了一口,才道:“怎么?太保大人不愿继续多说了吗?”
终于知道自己暴露太多了?
赫岁在心里给太保定下心思纯良的性子,只希望这位何太保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品性。
但何太保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豪迈,他竟接着谈下去了。
啊,未免也太老实敦厚了点吧。
赫渊先行跨上马,动作迅速而流畅。何清野紧随其后,他左掌与右拳相靠,向赫岁行了个江湖人士通用的抱拳礼,才跨上马去。
年轻的储君殿下站在路口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飞速离去,直至消失不见,这才慢悠悠地骑上银霜,往上京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