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漫长。
东山郡的太守府依旧灯火通明。
府中的随侍守卫莫名被召集起来,他们不明所以,但纪律严明,并不骚乱,只是望着高台上的太守大人。
东山郡的太守正值壮年,他是寒门子弟,为人虽严正,却并无太大架子,平日里自是亲力亲为。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吗?
太守府的人从未见过这样阴沉沉神色的大人。
韩歧看着台下的众人,这是太守府的全部,无一人请假或失踪。
全部在场。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神色,那略有疑惑又严阵以待的样子好歹让韩歧略松了口气。
至少太守府没被人从外部渗进。
‘但内部……内部那个混蛋!’韩歧想起那个混不吝就想揍他一顿,等找到他非参他一本。
韩歧正了正脸色,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声音清亮响彻四周“右郡丞褚膺抱病多日,今却无故在府中失踪,诸位一直在府上可有印象?郡丞下落不明……”
韩歧三言两语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一边询问留有印象的人员具体方位,一边迅速安排其余人员组织搜寻。
东山郡右郡丞常年不理俗事,虽然级别比左郡丞略高一些,但左郡丞几乎一人独揽了郡丞一职。
东山郡的人都知道,左郡丞方芷背靠当今储君殿下,前途无量。
所以在听闻右郡丞失踪一事,众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朝左郡丞方向望去的动作。
左郡丞方芷面无表情,她身着官服站在太守右侧,一看就是刚干完公务。
其实右郡丞失踪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但无他,褚膺有另一重不好告于他人的身份。
从高空看,这些或身穿官服或着便衣的人员以太守府为中心逐渐四散开来。
左郡丞方芷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言,她看着韩歧条理分明地主持着,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将褚膺消失一事上报殿下吧。”见周围只剩她和韩歧二人,方芷才开口说道。
方芷不仅仅只是东山郡的左郡丞,她是被作为下一任太守来培养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韩歧回京述职就不回来了,而她将被提拔到太守之位。
这点,二人心知肚明。韩歧也因此常常将手中事务交给方芷,就当是试错了。
毕竟二人皆是殿下的人。
韩歧本名太歧,与方芷不同,他陪在殿下的身边更早。
韩歧常常以此为傲,心里也不认可方芷的说法。
他并不认为方芷是殿下的人。这并不是说方芷有什么小心思,她确实够敬业,也的确有殿下做靠山,算是殿下的党羽。
但谁是谁的人,这句话的意味在太歧眼里是不一样。
他能打上殿下的全部烙印,所以他是殿下的人,太歧想,而方芷只是殿下选的棋子。
人人都可成为方芷,怎么能那么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殿下的人?
太歧心里不喜,怕方芷扯着殿下的旗帜狐假虎威,但好在方芷还算明事理。
他与她便还算和谐的相处下来,毕竟他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太守,而是看着褚膺。
褚膺曾经的名字是太膺,在组织里是实属精神不稳定的双面刃。由于其不时发疯,伤人伤己,甚至僭越殿下,太岁将其除名。
殿下心善,只是命他看着褚膺,以防褚膺被敌方利用而再次损人不利己。
褚膺不发疯的时候也有可用之处,他听从殿下吩咐当了个不伦不类的右郡丞,偶尔也会为韩歧指点迷津。
太歧以为这位前同事病情稳定下来了,甚至在殿下询问时也没有隐瞒褚膺的功劳。
太歧以为明年自己回到殿下身边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毕竟他们这些亲卫本就该守在殿下身边一辈子。
太歧理解殿下外派亲卫的做法,也毫无怨言,只要对殿下有用,他就算离殿下再远也甘之如饴。
他深知殿下只是碍于当时的人手不够用,无法,才把身边亲卫派往各地。
所以他一直等待殿下将他重新召回。
回到上京,回到殿下身边。
明明已经看到希望,明明方芷也没有掉链子,她没有辜负殿下的托举,明明自己离觐见的日子不到一年……
然而这一切都要被褚膺搞砸了。
太歧冷着脸,他知道方芷说的是对的,褚膺是不稳定的大杀器,至少要让殿下早做准备。
“那就麻烦方郡丞了,我去抓人。”太歧连演都不演了,对堂堂右郡丞用“抓”这个字眼,方芷有些失笑。
她知道褚膺身份不同寻常,也知道韩太守与褚郡丞关系不一般,有一种特殊的同袍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