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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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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

卞致之甩上了房门,带着相机走上大街,柏林林立的高楼让他好奇,和国内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他和房东太太再见,告知她自己晚上要晚一点回来。

当然也不一定,但他不会更复杂的表达,这是他仅会的两句德语之一,另一句是Guten Tag,至于为什么不是Guten Morgen(早上好),那是因为他根本起不早。

卞致之的祖父是有名的乡绅,家中敛财数巨,父亲在政府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由是来这儿镀层金,语言学不好没关系,反正课也不去上,整日不是打牌跳舞,就是在街上闲逛拍照,和刚来的同学吹嘘。

这一年的年尾即是历史上称的水晶之夜,将拉开第三帝国的序幕,而彼时的人们尚不知情。

初春时分,他收到最后一封家书,说南京沦陷,父亲消息断绝,母亲将带着弟妹逃亡,兄长断然投军,将举家之力为国,此后再无音信。

千里之外的事情,如何是他能把控的,这一纸书信就要拍碎他的富贵美梦,他拿着信纸的第一时间,还和同行自欺欺人地笑称,这一切绝不可能发生,我国幅员辽阔,怎会被一个弹丸小国攻陷。

逃避现实的他刻意上酒吧买醉,醺醺然间甚至怀疑起家书真假,唯恐是回国的同学向他家里告状,说他在外纸醉金迷,家里便捏了个天大的借口诓他回去。

只有同行的同学脸色相当难看,还尝试与他分析,他却突然发难,摔杯而去。

直到38年下半年,卞致之再没有收到汇来的钱财,不得已把能找的同学朋友都找了一遍,最后被人扭到西门子总厂,见到那位2月间憾然归国的拉贝先生,才知道南京的真实情况。

那颗终日悬起的心终于死去,卞致之明白国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他不得不面对家人离散的现实。

家书一封接着一封,却石沉大海。

街上尽是战前广播,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从前觉得繁华,如今只觉得吵闹。

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战时的国家像巨大的杀人机器,卞致之身处其中,微若毫毛,此刻无人在意他曾经的一掷千金,光鲜亮丽,一窍不通的他连交流都困难,又因为从前过于倨傲无甚交心的朋友,结对离开时无人带他,等恍然知晓时,他已被迫滞留德国。

自39年起,他一直尝试回国,却四处碰壁,始终没有成功。

又因异国他乡,戒严搜捕,风声鹤唳,他只能变卖财产,退居小城,虽然过得相当拮据,但不至于不能糊口,两年的绝境,倒是因祸得福,逼出了潜在的语言天赋,终是能勉强交流。

卞致之换了个学校并找了份工做,这里也有不少滞留的国人,他们并不知他此前在柏林的声名,热情互助,后来大家一致花费了硕大的力气,才晓得公使馆已经撤离,想要离开,只能辗转到他国办理身份证件。

可战事吃紧,如何前去,却成了令人发愁的事情,就在他守着那点物资米粮焦急等待机会时,遇到了华裔思旧。

思旧的父亲是一战时招募的华工,祖籍河南,父母因为饥荒饿死,于是孑然一身报名出国,船队从威海卫出发,进入英国在法国南部的华工总部,后被分派去前线修路造枪,吃尽苦头。

因为国内并无妻儿,也无其他在世亲戚,顾维钧遣返华工归国时他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法国,与一位中法翻译结婚生子。

其父在国外十分想念故乡,因而每遇国人都会尽力帮助。

1939年,思旧因为帮助一位在欧华商联系身在波兰的同事一同为国捐款捐物时,因为德国闪击波兰而被迫滞留,后与留学波兰的中国留学生一同,辗转到了德国,想返回巴黎帮助他们递送家书,却被卷入战争,极端政党追查的情况下,他在小镇遇到了出入无门的卞致之。

卞致之正焦头烂额忙着回国,此刻的他虽然比起两年前,已算浪子回头,但底色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二世祖,他看出思旧的不同,害怕他会连累自己,三番五次想要丢下他,并在ss查人的时候,甚至起过把人交出去的念头。

但最后,他没那么做。

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乱世相逢,他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胆怯地扔下了他。

那个时候法国还没有沦陷,思旧凭借着机智和语言天赋逃过一劫,转头,卞致之却在离开时被德国军官为难,他那点语言能力,日常交流还能凑合,到危急关头,却变不出巧舌如簧,还差点得罪对方,被抓进集中营,倒是命运的阴差阳错,反倒让躲过盘查的思旧救下了他。

卞致之死里逃生,偏巧又遇到了他在柏林读书的授课教授,那时他经常旷课,还曾出言不逊,若是对方告发他,连带着思旧都在劫难逃。

他唯恐对方认出他,悔不当初太高调,不懂低头做人,还不学无术,这德国教授最恨藐视知识之人,他岂能安然脱逃。

事实,对方也确实认出了他,大难临头,他竟生出了一丝勇敢,想一人揽下所有,恳求对方放思旧离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位被征前线的教授只是冲他摇了摇头,和同伴说了什么,最后反过来送他们离开哨卡。

卞致之竟送那位教授眼里,看到了一些慈悲。

二人继续前往南部,路上,他们遇到过他国留学生,也遇到务工经商的华人,又因为各种原因与他们分开,卞致之每天都提心吊胆,处在焦虑之中,又因为不通地理不识得路,只能拜托思旧帮他,思旧却说要先去送信,两个人戏剧性地被捆绑在一起,因为国民政府使馆已撤至瑞士,两人决定先前往南部,再辗转瑞士。

然而,南部收信的一家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盖世太保天天都在搜查,他们因为不知情靠近,被附近的邻居举报,差点也被抓进去,到处奔逃,全靠一户农民收留了他们。

思旧想要徒步去另一处地方联络,他从波兰背回的希望带出去,卞致之惊恐,不让他走,痛哭流涕说:“那些人可能已经死了,我们在枪炮面前就是一滩血肉,坚持到最后可能毫无意义!”

那天,思旧只是平静地回复他:“卞致之,你的家人可能也已经死了,死在了战火里,你还要回家么!”

卞致之沉默下来,默默背过身去。

思旧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表达,即便知道家人在水深火热中可能早已离世,但游子还是要拼尽全力回到故土的执着,而我答应的那些人,就如你一样的心情。”

其实卞致之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直白,却一针见血。

家中长兄也已投身抗战,他在家书里写道明知要死,仍坦然以对,慷慨赴死,只是在死前,必将侵略者驱逐,彼时他逃避,尚他不能体会这种心情,现在却是五味杂陈,可这趟千里的流亡,早如惊弓之鸟的他,实在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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